■吕成玉
北风吹雪日昏茫,万水千山裹素妆。季节的循环瓜代有期,周而复始。
节气走进大雪,气温不断变化,寒潮伴随大风接踵而至,雪花也裹挟其间。雪花集腋成裘,千片万片无数片,皑皑白雪遮四野。量变引发质变,也加快了季节变换的脚步。
流年似水,时不我待。小雪轻盈转身,变躬迁席;大雪羽翼渐丰,隆重登场。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大雪,十一月节。大者,至此而雪盛也。”可见大雪也是一个降水的节气。大雪之谓大,是说降雪要比小雪节气更繁密,天气也愈加寒冷。
鹖旦不鸣夜入寂,虎豹繁衍正当时。难得佳卉知春早,顶风冒雪发荔枝。大雪分为三候:一候鹃鸥不鸣。二候虎始交。三候荔挺出。是说此时因天气寒冷,寒号鸟也不再鸣叫了;阴气最盛,盛极而衰,阳气已有所萌动,所以老虎开始有求偶行为;“荔挺”(兰草的一种)也感到阳气的萌动而抽出新芽。
小雪才过大雪前,潇潇寒风纸窗穿。河套地区虽然地处平原,有巍峨阴山作屏障,但每到大雪节气,寒潮紧锣密鼓轮流登场,大风叫嚣东西恣意妄为,气温断崖式下降。儿时的冬日记忆犹新。弊衣箪食的年代,天气格外寒冷。夜半时分,寒流长驱直入,扯树拽草,敲门拍窗,大有推墙倒壁之势,让人心有余悸。无孔不入的风,穿过门窗缝隙、透过麻纸进入屋内,落在被褥上,钻进人的鼻孔,满屋的冷窗冻壁让人拥衾屈身,又无可奈何!
岁弊寒凶,尺雪肃杀。禁烟英雄林则徐刚在虎门点燃硝烟后,道光皇帝就将他贬往新疆。当他从乌鲁木齐出发取道果子沟进伊犁时,大雪封山,道路坚硬如石,无法骑马坐车,只好徒步行走。陪他进疆的两个儿子,于两旁搀扶老爹,心痛得泪流满面。遂跪地向苍天祷告:“若父亲能早日得赦召还,孩儿愿赤脚蹚过此沟。”就是这位“苟以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民族英雄,不但因禁烟未受重用,反而被发往遥远疆塞,让人扼腕长叹!
只有经过切肤之痛,方知雪之犀利。1972年冬天,我从临河城区骑着一辆破旧自行车回家。经过碾压的公路凸凹不平,一路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雪霁初晴,玉树琼枝。公路两边的田野横卧着厚厚的积雪,在太阳光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簇拥着萧瑟的村庄。冷空气如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撕割着脸庞,从领口、袖口钻入衣服内乱窜,像无数张嘴咬噬着血气方刚的肌肤。凭着年轻气盛,我奋力蹬车,二十多里的回家路,犹如漫漫征途。当我粗服乱头走进家门时,手脚麻木,语言哆嗦。母亲见状急忙将我拉到火炉旁,一碗开水进肚,周身慢慢生出暖意,冻僵的手脚渐渐复苏,但两耳肿胀得像兔子的耳朵,致使五观比例“失调”。此次留下的冻伤,每至冬日即前来“打卡”,奇痒无比,抓挠不已,以至数年。
雪天孤坐,游子思归。大雪时节,一个人的时候,是想家的时候。北宋诗人潘阆在《雪夜有感》中曰:“大雪拥蓬户,寒梦不成归。孤坐北窗风,飘落辞家衣。”
当大雪吹到居住的房子上时,诗人很伤感,冬日天寒地坼不能归家,只能孤身独坐,听着北风。此情此景,作者思乡之心,如同窗外的大雪,在空中飞逐。
飘洒的雪,总能勾起人的情思。大文豪苏轼就触景生情,写下了“雪似故人人似雪,虽可爱,有人嫌”的名句。那年十二月,他望着沸沸扬扬的大雪,不由得想起了他的故人——北宋大孝子朱寿昌,并写下了著名的《江神子.黄昏由是雨纤纤》一词。
雪压青松,人格挺拔。大雪升晓,往往一夜之间就莽莽然,晶晶然,满眼素色。白居易写有《夜雪》:“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夜深人静的时候,能听到被积雪压断竹子的声音,可见雪之厚重,量之巨大。
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写有《咏雪竹》:“雪压竹枝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本诗托物言志,从竹子在大雪中挺直不屈的神态着笔,表达了绝不因恶劣环境的重压而丧失品格操守。诗中流淌着乐观情绪,充满了对未来的信心。
陈毅将军著名的《青松》诗让人激奋:“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作者以雪喻内外交困的特殊环境,以托物言志的手法,描写了青松在大雪暴虐的恶劣环境中高洁耐寒的品格、经霜傲雪的风骨。“青松挺且直”,象征着作者光明磊落、刚直不阿的胸襟。那种雄气蓬勃的张力,与世抗衡的凌厉,令人刻骨惊心,肃然起敬!
瑞雪兆丰年。皑皑白雪如襁褓覆盖大地,可保持地面及作物周围的温度不会因寒流侵袭而降低,为越冬作物创造了良好的环境。积雪融化时又增加了土壤水分含量,可供作物春季生长的需要,所以就诞生了“今年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的农谚。
阳光在雪被上跳舞,好像不停不息的小梭在编织银色的地毯。雾凇沆砀,云山一体,上下皆白。花草树木、鸟兽虫鱼,皆以季节为单位蛰养自己的生命。自然物种与节候辅车相依。
大雪晶莹日半曛,高楼和煦栖倦身。玄序隆冬,万物潜藏,出入起居要顺应自然规律。猫冬重在收神敛气,养精蓄锐。此时,宜早卧晚起,醒后赖床,以待日光。“负暄闭目坐,和气生肌肤。”白居易描写了冬日晒太阳时温暖闲适的生活,让人羡慕。冬日晒太阳,身体跟着日头走,是重要的养生方式;亦可围炉夜话,推杯换盏;还可欣赏雪野风光,冰池展翅飞翔……
君子如珩,羽衣昱耀。把身子交给安适,让心灵滋生野性,在山川放飞美丽。以冰雪襟怀,徜徉琉璃世界,在雪虐风饕中强健体魄,有此雅兴,也是对生活最好的回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