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春艳
北琪作为诗歌写作的后起之秀,最难能可贵的是她的作品有“三味真火”:共情、特立、正能。
北琪的诗歌能与读者产生“共情”。
阿多诺说:“只有个人的激情和经验的流露,还不能算是诗,只有当它们赢得普遍的共情时,才能真正称得上是诗歌。”一个人的语言能力有着天赋的成分和后天修为的成分,北琪的诗歌语言的感染力与她的成长历程、性格禀赋、理想追求都休戚相关,她有阳光灿烂的童年、优渥闲适的当下,这就足以让她的诗歌区别于那些疾苦、哀怨、泄恨的负面情绪的表达,这些句子携光而来,带着明媚的力量,深入人心,读者随之被疗愈、激励,自觉地把身心融入诗句中,与作者一同苏醒、茁壮、向阳而生。
“白描,就能让春天/五彩斑斓 ”(《惊蛰》),所取极简,却成就丰饶的物象,“稗子见缝插针,疯狂生长”(《谷雨》)由微小及庞大,无处不是乐观向上的召唤,谁能无动于衷?
“谁说流经石板的水一定坚硬/虔诚的脚步面前/这水,便有了慈悲的心怀”(《温泉的属性》),一个没受过苦的诗人能写到“苦”,写到“柔软”,足见正是心底的阔旷、悲悯善良的底色才获得了众多读者心头的共振;“总要有一场运动/地槽才会上升为陆地/在雪山的见证下,完成/三分天下的使命”(《高原上的湖泊》),“三分天下”何等豪气冲天,无比傲娇的同时,雪山的见证就是众人的评判也是天意的恩赐,既有规矩又得方圆,这样的气概与隐忍,同赋一人,不赞也难。
北琪的诗歌具有高度的“特立”。
从根本上讲,诗歌内容的普遍性具有社会的性质,只有那种能在诗中发出特质的声音的作品,才能算是作为艺术品的诗歌。的确,与读者共情又要个性化的语言难度很大,会导致诗歌语言本身的孤独。反之,语言的普遍联系则倚赖于个体的因子的聚集。
“人们习惯了,把安全/寄托于一张铁丝网,却忘记了/用双脚支撑自己”(《一步难行》),从细微处的栈道铁网,信手拈来难于驾驭运用的诗歌的“哲理性”,看似随意为之,其实存于心性良久,深入浅出,胜过满篇的口号与宏论,北琪这样写诗,亦如此为人,她很少受客观世界的引领和摆布,在条条框框的限制下,她是敢于于破除陈规的勇者;她如明快的溪流,顺势而下,暗礁、巨石都无所畏惧,“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就是说她,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诗歌领域行走多年的我,深感钦佩与欣慰。
她的人她的诗从不依赖和妥协于外力,溪流有了通明的羽翼、奔突的力度,皆因她有向海之心。“让百丈成为高度,成为深度,还可以/成为宽度”“只有内心纯净的水/才可统领群峰”,我欣赏北琪这些“志存高远”的表达,相信诗坛会接纳她可贵的特质,“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锋芒,让一条溪流修成波澜壮阔的中游。
北琪的诗歌作品具备不可磨灭的“正能”。
她悠悠写出:“不必泼水狂欢/再等一等,酷暑/终将退去”(《处暑》),一个勇者更具备安静的潜质,尽了人力之后就是听从命运的安排,不死缠烂打是因为相信自我的修为和时间的公道,而自己尽管向上:“我承认,登山的过程/不仅仅为了看风景,更想/增加自己的高度”(《高度》),诗歌语言所彰显的智慧和克制本身也是源自作者内心的笃定与信仰。
正能,不仅仅特指社会现象,正能也是内心回响,是空谷幽兰一般的精神层次,“一株荆棘刺痛了我,它一定是想/让我记住它的名字/或者防止我错走一步”(《朱阳九峰》),这一句善意地化解了外物的中伤,正是羁绊你的刺痛你的事物才给了你向上突围的动力。
完全、完整地接受生活,乐观对待事物的多面性,无疑是高级别的“正能”,正如伊夫·博纳富瓦(法国著名现代诗人、翻译家和文学评论家)所言:“我们不只是能够在潮水上涨的澎湃激情里,去感觉到生命的美;同时也可以在退潮的安静里,感觉到生命的另外一个意境。”
拥有“共情”“特立”“正能”这“三味真火”的北琪诗歌已然渐入佳境,然写尽夸赞之余,仗虚长几岁,也点些不足,失妥之处权当唠叨。
其一,北琪的诗歌作品爆发力强,而偶有余音乏力。比如《在海边》“天蓝得理直气壮/云白得无忧无虑”开场气势高而自然,而收尾处:“在海边,万物都拥有了/海的胸怀”削弱了整诗颜色。
其二,北琪的诗歌作品情感表达饱满有余,留白不足。着重想就此多谈一些与北琪共勉。《立夏》的结尾:“与春天告别,必将/抵达下一个春天” 《小满》中:“小得盈满,也许是/万物最好的状态”,我个人觉得诗歌当中最好少出现这种判断语式,你把唯一的结果放在了结尾处,那全诗必将失去了更多可能性,读者也被圈在一个固定思维中,语言失去了张力,莫不如留白于此,戛然而止也有不错的效果。
在绘画中讲“留白”是不画,可是却比画还要难;庄子的哲学里最美的一段就是形容风。风穿过山谷,穿过树林,震动每一片树叶,好听之极,他称之为天籁。风所过处,其实就是空间的留白。人与风景,焕然一新,诗歌留白的意义也在于给读者遐想的空间,其实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特别对于一个情感饱满的诗人而言。
对北琪赞赏有加,对诗歌充满敬畏,然赘言不吝,最后送上最真挚的祝福:珍惜你的“三味真火”,争取让自己的诗歌如获神笔,字字珠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