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成玉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白居易的这首小诗非常形象温馨。作者在天将要下雪之时，点燃红泥制作的小火炉，温好酒邀请朋友前来喝酒的浓浓之情呼之欲出。

岁月如流水，寒风今又起。品读着这首小诗，有关小火炉的故事浮现在我的脑海。

从我记事起，家中每年冬天都要用一个小铁炉来取暖。这是当时家家户户冬日取暖的主要工具。这种取暖方式，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换成土暖气才告一段落。

“已讶念枕冷，复见窗户明。”小时候住房简陋。每到冬天，西伯利亚的寒流会毫不留情地穿透房顶，钻进门窗，掠夺着家里的温度，让生活在冷窗冻璧的人们拥衾屈身，饥寒交加。为了应对漫长寒冷的冬季，人们在秋收时就开始储备冬天的燃料。孩子们捡柴禾、拾牛粪、挖葵花玉米的根茎；大人则将凡是能燃烧的植物藤蔓、野草、庄稼的茎秆等拉回家中。

“家暖一盘炕。”每到冬天，人们取暖的方式主要有两种：一是通过煮猪食取暖。那时，家家都要喂猪，以解决“交任务猪”和全年吃肉的问题。在煮猪食的过程中，当炊烟钻过一段漆黑的炕道后，就将一部分热留在土炕，顺便将土炕烧暖，晚上睡觉自然就不冷了。此法收到了一举两得之效果。二是通过小火炉取暖。那时，一切物资都要供应。记忆中，农家的火炉不到特别冷的时候是不用的。大集体时，生产队的车倌要赶着马车到城里煤场为社员买煤。人们视有限的面煤为珍宝，将其遮盖好，储存好，待天特别冷时才将火炉点燃。

最难忘的是小火炉点燃后，烧山药蛋吃的乐趣。火炉点燃后，人们利用大灶做饭，小火炉暖家烧水。尤其是到了晚上，孩子们从窖中取出几颗土豆填入灶膛，然后埋入炭灰中，并适时用火钩翻转，让土豆在炭灰的余热中慢慢煨熟。土豆烧熟后，便从炭灰中扒拉出来，快速拍掉山药上的灰垢，然后不顾山药蛋的炙热，就开始分享这土色土香的美味。烧熟的土豆外焦内沙、皮脆肉绵，慢慢将焦皮扯起，便露出热腾腾金灿灿的内里。用嘴吹一吹热气，然后咬上一口，香味浓郁，沁入心脾。孩子们每人手里拿着一颗烧山药蛋，吃得津津有味。在弊衣箪食的年代，这不啻一餐精美的宵夜。这种小吃，绿色、纯正，可口、放心。

最温馨的是寒气逼人的早上，父母早早起来，将炉子重新点燃，在寒风的吸引下，屋顶上的炊烟脱颖而出。耳闻火筒中传来的“嗡嗡嗡”的声音，习习暖流在头顶轻轻拂动，我们蜷缩的身体开始伸展。父母亲把我们的棉衣棉裤翻过来一一烘烤加温，待我们将双腿伸到温暖的衣服里时，一股热流也涌遍全身。

改革开放后，市场开始活跃，物资日渐丰富，以前限购的面煤，被块大易燃的煨炭和精煤取代，家家户户结束了挨冻受冷的日子。精煤易燃也耐燃，每晚睡觉前，在小火炉里放上两块，第二天早上再加上几块，用火钩将死灰抖掉，不一会儿屋子里便暖意融融。

客来饮茶酒，小炉火正旺。最快乐的是家中炕上坐满客人，交谈饮酒正欢。改革开放后，人们待客的标准逐步提高，由过去的“咸菜一盘，喝个没完”，变成了“三盘六碟子，烧鸡炖鸭子”。但居住条件还未彻底摆脱冬季靠铁炉子取暖的方式。每当家里招待客人时，事先要将炉火烧旺，以体现主家的热情。客人们围坐在炕桌边推杯换盏，小铁炉上的铝壶“吱吱”作响，铁锅内肉香飘逸。家热、茶酽、菜香，酒过三巡，客人们额头汗水涔涔，脸上泛着酡红，席间其乐融融。

上世纪九十年代始，城市和农村的住房时兴安土暖气。这种取暖方式较之小铁炉益处很多。一是少了烟熏火燎的侵扰，居家更整洁干净了。二是用暖气片取代了过去的土炕，屋中能保持较长时间的恒温。但仍需要人不停地操作，往往是前半夜暖，后半夜冷。

“溪风吹却白云去，添得他山一抹青。”改革开放以来，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居住条件极大改善。城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不少过去居住平房的人家被征迁后安置到崭新的楼房。每到冬天，供热公司会将热能源源不断地输入千家万户，取代了传统的靠小铁炉或土暖气取暖的历史。现存的平房也大多换成了统一供暖，农村用上了电热暖，既免除了人们买煤生火之繁缛和劳累，也极大地降低了空气污染，净化了环境，重现了白云蓝天。

屋外寒气凛冽，室内温暖如春。回望过去，是为了更加珍视今天的幸福生活；铭记往昔，是为了激发创造更加美好未来的热忱。让那个小小的火炉永远温暖人们的记忆，照亮人们前行的道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