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

最近，内蒙古教育出版社出版了张汉明的散文集《自然的善意》，由12个小辑组成，共收集95篇散文随笔，共计二十三万余字。全书是作者的一份生命的记录，记录了他的学习、工作、乡愁、回忆行走、写作、阅读、思考。字里行间永远氤氲着作者的心性和自我。

张汉明坚持业余文学创作四十多年，他的生命和文学结合成一体，谁也离不开谁。这是他此生的宿命。从十几岁一直写到如今的年过半百，他寻找着生命与文学最好的表达方式，于是在他55岁出这本《自然的善意》时，终于全面展现出他的文学风格。四十年来磨一剑，霜刃锋出磨砺出。他写出来的风格是散淡清虚。首先他选取的素材都是他亲身经历的，感受也是真实自然的，没有编造和雕饰。他运用的叙述语言是散淡清虚的，而且泛着诗性的浪花，增强了文章的表现力，没有丝毫矫揉造作，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标语口号。他深知艺术是情感凝铸的形式，所以在写每一篇时，他投入的情感适度得体，依照散淡清虚的格调去自然地表达。

读者从这样的作品中能感受到生活的多样性、文化的异质性和审美体验。然而张汉明觉得这还不够，他还要写出散淡清虚文字下面的深刻意味：人存在的真相。他在这本散文集里有时是用寓意的笔法，有时就直接明确点题，例如他在《近人》中写道：“知道母亲礼情多，我们做儿女的，也偶尔会感到累。母亲这时会说一句话：你想想你还有多少近人呢?当时我是不懂这句话的含义。现在到了知天命的时候，再一回想，我懂了，是的，我的长辈一个接一个地走了，他们的生命就像正月十五撒在山脊上的灯，这灯与山风极力地抗衡几下，最终变成了天空上沉默的星星。如今，就连告诉我这句话的母亲大人，也已经走了。”他在告诉读者人生只有一场，而且短暂匆促，一个接一个地走。还例如他在《黄源探秘》一文中写道：“小灵芝一律向上蓬勃绽放，从下看白柔如天鹅，从上看则似展翅之苍鹰，近闻尚有珍菌的香气，实为黄源之神物，这是生态良好的明证，也颇像大自然给保护者发的奖章，我大称其奇，与其合影，流连忘返。据清文说这灵芝并不常见，如遇牛羊早被吃掉或者碰掉了，我也感到，一生首次来此，即相遇木兰芝，似有格外沟通之情意，我认我领，顿生喜悦心。我想如果将来自然文学设立奖章，当照此形态设计，以奖赏那些自然卫士、天人知音。”读了此文，我很是感动，联想到我和汉明的友情，我和他相识时，他只有十九岁，那是他人生梦想开始的时候，他在呼和浩特的一所大学里读书，爱好写作，因写作与我相逢，也像他和木兰芝相逢一样神奇。后来他毕业了，在呼和浩特参加了工作并娶妻成家，再后来他调到中央电视台工作，头几年我们之间还有书信往来，再往后就不联系了，失联足有二十多年了，这次他给我邮来新著《自然的善意》，我们才联系上。他过了天命之年，我过古稀之年，这本书就是我们相逢的木兰芝。

汉明写《相逢》，是通过他与植物绿萝相逢，而告诉读者“不要小看植物的意志，亦不要低估自然的暗示。”汉明写《霞光》是通过早霞与晚霞的相逢，告诉我们：“霞光提示人类，无论是生命的中年还是晚年，习以为常的灰暗与低落是需要顷刻间于红炉中涅槃的。”原来汉明的散文抓住了人存在的一种可能，并因此让我们看清了我们是什么，我们能干什么。不同的读者在汉明的不同的散文篇章中被唤起存在感，并且明确了存在的境遇和意义。不能给读者心灵增加敏锐的人不能算是优秀的作家，汉明用作品让读者敏锐了许多。这也再次告诉人们，作家既不是历史学家，也不是预言家，他是存在的勘探者。文学作品不研究现实，而是研究存在。存在并不是已经发生的，存在是人的可能的场所，是一切人可以成为的，一切人所能够的。

由于每一位读者都和存在相关，所以汉明的勘探存在能够打动许多读者。原来这本书的九十多篇散文有个连续性的主题，那就是勘探存在。

汉明在青年时代写的作品我读过，美文较多，注重于语言的优美：写时间生活而忽略价值生活。经过了三十多年写作实践的磨炼，汉明庆幸能够取得优秀的文学成果。我说的“庆幸”二字并不夸张，我亲眼见到许多写了大半辈子的作家，到头来并不知道文学的任务是什么。汉明通过学习研究，从文学理论上理解了文学的任务，并努力承担和完成这项任务。他的作品踏上了存在与虚无的险要之境，与存在之根开始了生命攸关的接触。以一种尊重、体恤、哀怜的笔触，把世俗日常生活写成了无可避让、不可或缺的经典命题。读者读后获得了心灵震动、净化乃至提升。

看到汉明取得的文学进步，我非常高兴。汉明有着散淡清虚的文笔，又有着文学的正确方向和路途，今后一定会取得更好的成绩，我想向汉明说一句：文学太难，文学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