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伟
王迺欣简介
王迺欣,男,生于1955年,呼和浩特市书画院原院长,国家一级美术师(正高二级),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内蒙古文史研究馆馆员,内蒙古书法家协会第四、第五届副主席,内蒙古文艺志愿者协会副主席,内蒙古大学MBA教育中心客座教授,内蒙古师范大学兼职教授。书法作品曾参加“全国第二、三、六、七届书法篆刻展”,“中国书法家作品邀请展”,“全国书法家作品邀请展”、“国际书法展”“第十四届中日友好自作诗书法交流展”“首届全国大字展”“全国千人千作展”等。获首届、二届华北书法奖,内蒙古自治区第六届艺术创作“萨日娜”奖,作品被收入《共和国书法大系》。出版有《王迺欣书法作品集》,主编《丁香芳菲——呼和浩特书画集》《呼和浩特书画论文集》。
王迺欣先生是上世纪50年代生人,从事书法艺术达半个世纪有余,在书法创作上积累了深厚的功力并一直进行着深入的思考。对于书法这样一门艺术来说,尽管年龄不能决定一切,但“人书俱老”的书史经验提示我们,书法艺术的探索往往与人的生命历程有着密切的关系。王迺欣先生的艺术实践提示我们,书法是一门需要长时间积累、消化和摸索的艺术,足够的人生经历,一方面为艺术家积累艺术创作所需要的深厚技艺,另一方面也在丰富的阅历中不断开拓、更新自己的艺术思维,使自己的艺术始终立于时代审美风尚变幻的前沿。
王迺欣先生书法艺术最突出的特点就是独特的艺术风格。宋人黄庭坚说“随人作计终后人,自成一家始逼真”,没有创新意识的“书法家”只会跟在别人后面亦步亦趋,终其一生只是尽力模仿好前人,当然,对于书法的“传承”而言,某种程度上是必要的,但中国艺术传统更为注重的却是“不破不立”,只有敢于、能于创新,自成一家的人,才能走出书法创作上的新路,在成就自己的同时为艺术贡献一种新的视角和可能。而且从艺术史的选择来看,尽管“模仿”是必要的,在“创造”未能凸显的时候是有其意义和价值的,但“创造”毕竟才是艺术的核心要义,人类的艺术如果没有创造,则艺术也没有存在的必要。王迺欣先生的书法可贵,就在于其是以“创造”为先的。也就是说,经过数十年的积累,王迺欣先生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面貌和艺术风格。
王迺欣先生的书法遍及诸体,在历代书法经典中广为涉猎,其中,以楷隶又尤为见长。在隶书的继承与创新上,取法汉隶经典,下涉清代碑学,同时不排斥当代书法创建,在综合传统与时代两个方面生发出自己的艺术追求。从学习的角度来讲,隶书作为较早成熟的文字体式,在用笔结字等方面相对要比行草和楷书易于掌握,但将隶书写出一种艺术上的独特风格,守“朴”而出新,引发人们对篆隶书法古朴浑厚的审美共鸣和审美联想,却绝非易事,这也是多数人从隶书入手但未能以隶书立足的重要原因。王迺欣先生写隶,用笔劲健老辣,用墨苍润相偕,作品面貌雄强朴茂,有强烈的视觉张力和艺术感染力。
在长期的艺术实践中,王迺欣先生对隶书的思考与探索也经历了不同的时期。早年的隶书,在传承汉代经典的基础上受到清代以来隶书名家的影响,追求作品的书写性,作品沉着中见洒脱;中期以来逐渐在线质、结字、章法中渗入古朴雄浑的气象,对隶书的创作和艺术表达更加明晰;近年来作品更多地呈现出《好大王碑》及摩崖式的审美气象,愈显朴厚,而且在意境上流露着王国维语意的古雅,却又渗透着只属于当代艺术家的时代气息。概而言之,王迺欣的隶书作品,在点画和字形上,都无法在传统的经典碑帖中直接找到相对应的模板,即使在同样以雄强为主要审美特征的《张迁碑》《西狭颂》《埔阁颂》等中,也难以找到完全对应的字形。但推究王迺欣先生的点画和结字,乃至章法上的处理,又处处体现着上述经典碑帖的气息和品格。他在线条的处理上,显然吸收了《张迁碑》《西狭颂》《好大王碑》中朴厚深沉的一面,在结字上同样体现着对汉隶经典的继承。也就是说,在王迺欣先生的笔下,对经典发帖的继承不是一般性的照搬,而是一种建立在多年所形成的审美格调上的对传统的活的转化。这样的书法风格,区别于书法史上隶书兴盛的每一个时代,从艺术传统的角度来看,又对每个时代的优长有内在的继承转化,正是对学古而不泥古的诠释。
王迺欣先生的楷书也别具一格,不落俗套。楷书的创作历来被习书者视为畏途。可以说,在五体书法中,楷书要获得艺术上的突破,相对而言是比较困难的。受制于实用观念和技艺本身的双重影响,楷书的艺术创新往往难以突破藩篱,在书法史上,楷书也是成熟最晚的字体形态,尤其在唐楷的深刻影响下,无论是科举应试,还是日常应用,人们对楷书的认识基本没有突破实用的制约。应当说,唐之后的楷书从实用转向艺术,在书法史上要等到清代碑学的崛起才焕然一新。邓石如、赵之谦等人,探寻到了楷书艺术的新途径,并为今天在楷书上的创新提供了某种启示。王迺欣先生的楷书从唐碑入手,上溯魏晋钟繇二王,下及清代碑学,落脚点在魏碑经典,更准确的应当是墓志书法,受到《元怀墓志》《崔敬邕墓志》等影响尤深。
对于楷书的学习、传承乃至创新,可以分为三个层级来理解。一是对某一风格、派别的把握,如对二王、褚遂良、颜真卿的继承,是对某一书家或风格的专攻,后来者往往不会超越前人的成就;二是在上述的基础上逐步褪去模仿的痕迹,发展出自己的风格;三是在融通经典与时风之后,在观念、技法或表现方式上为书法史贡献新的元素。王迺欣先生的楷书根植于传统却不落前人窠臼,在瞬间的用笔中完成停顿、绞转、徐急等多重动作变化,往往以艰涩的线质完成对汉字形体的塑造,在频繁变化的线条运动中展现出一种对秩序感的敏锐把握,比清人多了一份灵动,相较当代诸家又添了一些深沉稳健。当然,这种书写表达也并非固守临帖一径可成就,而是建立在深扎传统的基础上,广泛吸收多种艺术养料逐步渐进的结果,所谓“似曾相识”,但又“不可名状”,即是在“守正”基础上的“创新”。
王迺欣先生书法艺术还有一个值得分析的方面,就是其书法的“创造性”。书法能否被“创作”,在以往相当一段时间内是有不同的声音和争议的。这里的问题,其核心涉及书法的现代“转型”。如同绘画艺术形式的变迁一样,书法在上千年的历史进程中其实一直是不断变化的,并不存在一成不变的书法观念和形式。书法的发展同样与时代文化环境、物质条件、思想观念等密切相关,随着文化环境和人们认知上的变化,书法创作的动机和目的也在发生相应的变化。有论者曾说,中国书法有文字实用和艺术审美两条发展线索,笔者同意这种对书法的认识,一来,至少自魏晋以来,对书法的鉴赏和品评已蔚为大观,理论自觉标志着书法作为艺术审美对象的全面成熟;二来,晋唐以来的书迹在实用之外,其流传的原因更多是缘于艺术审美,这就为书法在今天作为艺术被创作奠定了事实和理论基础。到上世纪80年代以来,书法的创作形态和发展生态与传统社会相比,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的结果,是以展示为主,以艺术创作为手段的“书法艺术”成为当代书法的主流,人们也在潜意识里逐渐改变对书法的认识和理解。
王迺欣先生的书法,是在当代书法思潮影响下,通过汉字书写进行艺术创作和情感表达的典型代表。其作品在出发点和创作手段上,都体现了“创作”所具有的多重要素。在书写的过程中,注重艺术语言在作品构建中无可替代的作用,对线条、结构等因素,因书写内容而进行相应的调整。在对待书法作品的态度上,王迺欣先生坚守的是一种精品意识,应对展览,酬答藏友,一件作品往往数度推敲,直至能令自己满意为止。谈及书法的学习,也往往首先思考书法的艺术属性,对真草隶篆各类书体皆能言简而意深地总结其审美要旨。在对待传统上,王迺欣先生常说,“传统是流动开放的,不是一成不变的”,“传统有三个维度,过去、现在和将来”,这种看法不是将传统看成某种不可动摇的“法宝”,而是将书法的传统视为充满变量的活水,恰恰是基于艺术立场的,与“不破不立”的认识同工异曲。当然,这些体验和认知需要在书法的文化传统中进行长期浸染和思考。
今天的书法创作也许没有晋唐以来的意蕴和法度,但书法的艺术表达和作品呈现也开拓了只属于这个时代才有的形态和气度,创造出展现当下文化风尚和时代气息的作品,让当代人的精神气度通过书法艺术的方式展现出来也必是当代书法的题中之义。所以,站在书法艺术的当代创作这个立场,王迺欣先生的艺术对于我们无疑是有着启发意义的。
(作者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内蒙古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