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wb14版:百灵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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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一份诗意

●王国梁

许婷 摄

我一直觉得“采”字是一个极为富有诗意的字眼,它仿佛带着《诗经》的古雅气质,天生有种浪漫悠然的感觉。“参差荇菜,左右采之。”一种自由欢快和怡然自得的气氛就出来了。“采”字的基调一旦定了下来,就越来越有淡然与洒脱之味了。“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一个“采”字,完成了对一个生动宏大场面的描述。

当然,“采”是一个动词,也是一种劳动,不过这种劳动相对来说是轻松美好的。田间的劳动大都是艰辛的,耕地、锄草、施肥、拔麦、割稻、掰玉米,诸如此类的劳动都需要付出太多的汗水,属于重体力劳动。而采摘之类的劳动,比如采棉花、采蘑菇、采瓜果,就算是轻体力劳动了。这类劳动与整理房间之类的劳动有相似之处,不仅不会让人感觉到劳累,反而有很好的治愈功能。

“采”字就像是一个美好的符号,入了诗入了画便会让整幅画面瞬间灵动起来。“渌水明秋月,南湖采白蘋。”“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采花香泛泛,坐客醉纷纷。”我甚至觉得,“采”字之所以还有“神采奕奕”“文采斐然”之类的含义,也与它本身的诗意有关。

所以我说,“采”是个颇为诗意的字眼。采与花是最佳搭档,采的对象如果是花,那么“采”这个动词都会带了香味。采一份诗意,摘一朵浪漫,生活便有了芬芳的味道。

比如,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后人不厌其烦地分析“见”字用得如何如何妙,如何表达了诗人悠然自得的心境等等。其实“采”字也是表达出了诗人的美好心境。你能想象吗?诗人站在东篱之下,面对朵朵绽放的菊花,他的心情一定也会像花开一样灿烂。秋天的风清清凉凉地吹拂着,高远的天空中云朵变幻着姿态,古老的田园里生长着一茬一茬的希望,一朵一朵菊花蓬松成惬意自在的模样。更为惬意自在的,是诗人的心境。不为五斗米折腰,远离尘俗的污浊,田园里自有他想要的一切。他轻轻地抬起手臂,采下一朵菊花,再采下一朵菊花。他用花朵装饰“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的陋室,也装饰自己的“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的心情。诗人微笑着,菊花也微笑着,相看两不厌。

采一份诗意,收获人生满满的喜悦。我的父亲做了一辈子农民,终日在耕种与收获的轮回中奔忙。终年劳作,让他的脊背弯了,让他的手粗糙了,不过他依旧为自己保留一份细腻的情怀。有很多次,我发现他在自家园子里采摘蔬菜时愉快地哼着歌。父亲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不过他在进行采摘劳动时脸上的表情特别生动,他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笑意盈盈的,像是对着蔬菜笑,又像是从心底涌出来的笑意。那种喜悦,固然有收获的欣慰,但更多的是对生活罅隙里那抹温情时光的满足。

如今我在城里生活,偶尔我会带着家族的孩子们一起采摘。小城20里之外就有一片樱桃园,樱桃熟了的季节,来采摘的人络绎不绝,场面真可谓相当壮观,相比较来说,别的农家乐活动吸引力要小一些。采摘吸引着四面八方涌来的城里人,其实人们就是想通过这样的活动来表达对田园生活的向往之情。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田园梦,而“采”是田园梦的灵魂。我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采呀采,他们像鸟儿一样欢腾,大概人类天生就喜欢“采”,连最小的孩子也踮着脚跃跃欲试。采一份快乐,采一份诗意。

我为自己预设了将来的生活:等我老得哪儿都去不了的时候,不再有到处看风景的愿望了,我会在故乡的田园里种上点花花草草、瓜瓜果果。每日趁着微风正好,晨露清凉,我轻手轻脚地采一些花草与瓜果。每每采下一份诗意,我都会觉得那是生活对我最大的慷慨与善待。岁月老去,悠然的心境永远不老。我会为自己留下生命的最后一份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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