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岁

曾几何时，散落在城市街头路口拐角处的报刊亭给我们这代人留下过美好的记忆。

我家附近有一个邮局，里面也有报纸、杂志出售，但种类不太齐全，很多时候买不到我想要的报纸、杂志，我便骑自行车到离家最近的那家报刊亭去买。那家报刊亭里的报纸、杂志比邮局里的齐全。

那家报刊亭位于青城公园北门对面的道边，中间隔着中山路。报刊亭的东面是一家影剧院，后面是一家较大的餐馆，西边还有商场。中山路原本车水马龙，人流密集，所以这个报刊亭设在这儿算得上位置绝佳。报刊亭大都归邮政部门管属，所以那小亭子的外部色彩亦大都为墨绿色，亭子面积不大，最多也不超出10平方米。亭子的后面以及两侧都摆挂着各种杂志，前面的平台上码放的是各样的报纸，连窗户上也都悬挂着一些较为好销售的杂志，只留一扇尺余见方可开关的窗口，便于老板与顾客交流及递送所购报刊。这样看来，留在中间的地段就极为有限了，只可供老板行走。

经营这家报刊亭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中年妇人，我应该称大叔和大婶。有时大叔看守，有时大婶当值。我猜这男人和女人肯定是夫妇俩。没出我所料，但又出我所料——那天，在男人守摊的时候，我问：“那大婶是你什么人？”没出我所料的是，我猜对了他们确属夫妇关系；出我所料的是，男人的回答没有用“我老婆”“我老伴儿”“我女人”这些字眼儿，而是用了“贱内”二字，这让我对这大叔刮目相看。

我来报刊亭的目的就两个字：一是买，二是看。买，就是买我中意、心仪的两三样报纸和三两样杂志。中意、心仪的报刊不光只有两三样，多着呢！可限于当时的经济状况，也只能买两三样，买多了就要入不敷出、寅吃卯粮了。至于看嘛，就是看想买又不买的那些报刊里的文章，同时也看那些报社、杂志社的地址。看了，就把它们抄录在自带的笔记本上，以便给自己写好的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婆家。

因为经常光顾这个报刊亭，和大叔大婶夫妇俩已经很惯熟了。因为惯熟了，不管是大叔看守，还是大婶当值，一见到我来，就说“你要的新一期的《小说选刊》已经到了”，要不就说“你要的《小小说月刊》再过几天才能到”。我点头，算是致谢。因为惯熟了，我坐下来看那些想买又不买的报刊，他们也不嫌弃我，不撵我走。有时，看着看着，被那些小说的故事情节所吸引，不知不觉两三个小时过去了，竟然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啦！也因为惯熟了，有一天，那大婶突然问我：“李小伙子，你是不是个作家？”被大婶这么突如其来地一问，我估计自己当时的面部表情是既带着点儿自豪感而又显得有些羞愧难当。我忙回说：“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充其量也就是个文学青年，文学爱好者。”大婶却感慨说：“想当个作家也确属不易啊！”我问：“怎么讲？”大婶淡淡一笑说：“我们家那口子也整天在做梦，想当作家哩！”听大婶这么一说，我对那位大叔更加肃然起敬了，同时又有些伤感袭上了心头……

一天，我收到了《新民晚报》寄来的一张80元的稿费单。因为没有收到样报，那时也没有电子版可查，故而也不知道发表了哪篇文章，也不晓得发表在哪天的报纸上。我又到了那个报刊亭，跟大婶说明了情况。第二天，等我再次赶到报刊亭时，大婶已经给我找好了一厚沓近一个多月来卖剩下的《新民晚报》。大婶说：“我和我家那口子把你的情况说了，我家那口子和我翻腾了半宿，把所有的《新民晚报》都给你找来了……”我坐在那里翻查，足足有一个多小时，也没翻查出结果，这落下了遗憾，因为至今都没搞清发于哪天，发了什么。虽然没有翻查出结果，可我从内心里还是十分感激大叔大婶的……

报刊亭是社会发展进程中的一个产物，是一座城市的文化记忆。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进步，受到广播影视、互联网等信息传播方式的改变与冲击，报刊亭已淡出了人们的视野，退出了历史舞台，不见了影迹，成为了过往。但报刊亭留给我们那代人的美好记忆是抹不去的，尤其是经营报刊亭的大叔大婶夫妇俩，留在我脑海里的印象是极为深刻的。如若他们尚还健在的话，也已经是耄耋之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