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成玉

初夏，田埂上铺满了绿绿的喜悦，新枝上翠绿的生命在风中轻轻摇曳；树冠蓊郁的梨树，在暮春绽放出一朵朵洁白的诗意。

古朴的村庄端坐在黄河几字弯上，虽历经沧桑，仍以亘古不变的坚韧、勇毅、勤劳，撑起故乡的天空，繁衍着生生不息、日益富庶的岁月。湛蓝的阳光辐射着温馨，辽阔、平坦、奉献、包容，是故乡的情怀。机声隆隆，人影绰绰，是闪烁在五月的词汇，鲜亮而生动。

一块块整齐的麦田，晕染成绿色的画卷；拔节的绿叶疯狂着农人的梦想，葳蕤着五月的风采。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我步入整齐松软的田畴，耳畔响起了母亲的教诲：土地是人的命根，是永远不能忘记的乡情。朴实的话语，醍醐灌顶，深深融入我的血脉，滋养着我的灵魂。

越走越沉重的脚步，始终追随着巍峨巉峻的阴山，那平展展的沃野，总是袒露着我内心的回望与激情。

我看到，一场春雨，蕃庑了田野的苦菜。母亲蹒跚着小脚，在朝阳染红东方时，采摘水灵灵的意象。她揽回一箩筐希望，让翠绿的营养丰腴着单调瘦瘪的餐桌，日子鲜活起来。我还看到，一种飞翔的姿态，穿梭在淅淅沥沥的雨季；挂在低矮屋檐下那个圆圆的符号，蜷伏着几只嗷嗷待哺的小红嘴，正急切地呼唤母亲的哺育。屋内，灶膛燃烧的火苗，烹煮着柴米油盐的新意，映照出母亲精巧的构思，以三百六十五天的精打细算，将有限的食粮，策划成儿女一日三餐的期盼。

土屋低矮，油灯如豆。微弱的灯光将母亲瘦小的身影贴在墙上，一根飞舞的银针划破了夜的寂寞，一条起伏的棉线连缀着儿女的冷暖，弹奏夜的催眠曲。我们在酣睡中享受着母爱的温存。

被岁月风蚀的记忆，依旧在挂满晶莹的麦苗上徘徊、放大，仿佛曾经生活过的村庄，始终孕育着我的乡愁。

很想聆听你在风中喊我的乳名，却发现这个多情的五月，你和朴实的土地一样，永远融入岁月的深处。

五月的村庄

五月的村庄，风，时而料峭时而和煦，鲜红的春联仍然闪烁着喜庆。告别了三春的闲适和安逸，农人将生活的主题转移到田间地头。在机器轰鸣中，在横平竖直的布局中，“安瓜种豆”的农谚正膨胀着广袤的田野。

五月的村庄，空旷辽远，蔚蓝的天宇覆盖着祖辈的灵魂，飘逸的白云掀动游子的思乡之情。

五月的村庄，生命的色泽正在悦动。鸽哨的琴弦划破天空，清脆悠扬；青蛙的歌唱，在麦苗的拔节中开始嘹亮。鸡鸣犬吠，羊咩牛哞。这些熟悉的乡音，唤醒我储藏的记忆。

我看到，小脚母亲躬耕垄亩，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拂，那双粗粝的手绣出田园中葱绿椒红的诗行。额头的皱纹，填满了生活的艰辛；晶莹的汗水，在锄禾的劳作中形象生动。

阳光尽情释放着热能，总也无法穿透我此时的心扉，而袅袅升腾的炊烟早已牵住了我回家的视线。

我看到，晨曦微露，母亲已将两颗滚烫的关爱放在碗里。一餐奢侈的早点，滋补着我孱弱的身体，也让我的心智在学海中得以奋力游弋。

五月的村庄，大地一天天丰满起来。小麦已成垄茁秀，叶肥根壮。玉米蓄势破土，葵花正在播种。伫立于村口那棵胡杨树下，童年的往事历历在目，连田野的苦菜，也变得嫩绿而馨香。

五月的村庄，我找到了仰望雨水的惊喜和雨中奔波的惬意。那被雨水洗涤的村庄，红房座座鲜，绿树村边合。交织于城里人的目光，让游人的步履，欢快而轻盈。

五月的村庄，我在徜徉间蓦然回首，原来一直寻找的乡愁，始终是母爱的伟大与尊贵，惊艳了岁月，温暖了时光。

小河边，想起母亲

漫步于故乡的柏油路，映入眼帘的是红砖黛瓦的新村，而从我身边驶过的车辆或迎面走来的村民，已很陌生。当“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寒暄后，经过仔细打量，儿时的音容笑貌才从记忆的深处跳了出来。

走上村口的桥头，目睹小河的水欢快地流向另一个村庄，我的思绪随着金色的波纹迅速弥漫、扩张……

我看见几个发小，在刚清淤过的河槽里被蠕动的水头撵着奔跑。那是他们刚脱掉一冬的厚重，如轻盈的燕子，在潮湿而狭窄的河道放飞喜悦。

我看见夕阳染红了河水，一群归家的羊儿，在岸边整齐地排开，低头吮吸着河中的琼浆，喷出的气息在水面晕开一圈圈涟漪。

我看见母亲蹚入齐腰深的水中，将从独木桥上过河而滑入水中的弟弟救起，衣服上淋漓的水濡湿了我幼小的心灵。

还是儿时的那条小河么？怎不见欢呼雀跃裸体戏水的孩童？怎不见无数次提心吊胆走过的独木桥？哦，小河早已衬砌，木桥今非昔比，发小大多各奔东西。

阔别家乡后，老屋地基上长出的新房，总是难以抹去我们与母亲在庭院挥锹植树的情景，总能听到浓浓绿荫中发出的啾啾鸟鸣……

刻骨铭心的是，小时候被母亲一次次牵着手从小河南岸回家的踏实与温暖。我明白，小河只是母亲河分布在家乡的一条毛细血管，却蜿蜒成我眷恋故乡的敏感神经。

此时，母亲喊我回家吃饭的声音，穿越了悠悠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