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莉
若说明艳,唯有向日葵能与这样响亮锐意的词比肩。
大地平和,生长的草木温柔。向日葵花齐齐跟着阳光转着金黄的花盘,阳光投影在葵花的波心,向日葵讶异又欢喜。
若说明媚,也只有太阳花与太阳堪比。向日葵迎向太阳,圆润花盘层层黄花开似太阳,不只表象的形似神似,还有内心始终的同频同向。不然,向日葵何以被称为太阳花呢。
秋日,向日葵花开得无边无际,横扫田野,与阳光融会贯通,天地金黄坦阔。向日葵还有一个好听的别名,文菊。让我们再次正视,葵花木兰纲菊科的出身,生来非俗流。
非俗流的葵花却有着天生的亲和力和非凡的吸引力。对我来说,最大的吸引莫不过那覆着瓦状排列着多层苞片黄茸茸的纤毛下似熟未熟的葵花饼,新鲜的葵花籽入口清甜似豆蔻年华。
小时候,旧居庭院有向日葵的专属领地——红砖小径两旁父亲每年都要种两排向日葵。我勤于浇水,向日葵不负众望长势喜人。粗壮的根茎毛茸茸地披着白色硬毛,边缘似粗锯齿的互生叶亭亭如盖,花的外围有看起来像鬃毛的绿色苞片,黄色的花盘下倾,根根笔直挺立在曲径两边,林荫道样的气势,年年如是,连接岁岁。那时,我总是笃定地认为,父亲口中草木一秋的向日葵的生命,不是短暂的,而是进入了无尽的明媚阳光和明艳时光。
成熟的葵花饼捧出紧密的果实,满满当当,实心实意。父亲把它们排排晾晒在窗台上,晒干后用一个筐收拢挂在凉房的屋顶。腊月母亲把瓜子倒进大锅慢火耐心翻炒,直至它们噼噼啪啪跳起,激起阵阵香气,然后出锅,作为年节百搭单品香艳登场。家里来客时,一家人围坐电视机前时,一桌子果品干果坚果年货中盛满黛绿铁盘的瓜子最抢手。嘴里的瓜子和空中的烟花,腾起欢愉。一地果壳散如一地烟花,迎接着新一年的到来。
明亮的向日葵还很治愈。《植物名实图考》记载,向日葵全株可入药,具有祛风、平肝、清热利湿、解毒排脓等功效。这些药用功效我没试过,但对于北京大学的经典教材《语言学纲要》提到:“……同是‘向日葵’,在汉语的各地方言中也有各种不同的叫法,河北唐山叫‘日头转’,承德叫‘朝阳转’,任丘叫‘望天转’,山东济南叫‘朝阳花’,昌乐叫‘向阳花’,莒县叫‘转日葵’,栖霞叫‘转日莲’,湖南邵阳叫‘盘头瓜子’”的说法极其感兴趣,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语言文字之丰富可见一斑。
尽管有这么多的别名,但最终是“向日葵”一名胜出,成为这种作物在整个中文中的普通名。较早提到这个名字的是一本明末著作——文震亨《长物志》,此后清代陈淏子《花镜》等著作也用了这一名称。显然,“向日葵”是移用了古代植物名称“葵”新起的名字。
千百年来,向日葵用自己的方式,尽一切可能朝向太阳,笑迎烈日,更强悍地生长。
梵高笔下《花瓶里的十五朵向日葵》中,向日葵像是跳动的火焰,他大胆地使用最热烈的色彩,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岁月将使它们变得暗淡,甚至过于暗淡。”
我从不迷信花语,只有一次例外,无比认同对向日葵的批语:光辉、忠诚、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