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人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关中乡村，每年秋收，除了掰玉米棒、剥玉米棒和搭架晾晒之外，挖玉米秆（又叫玉米秸秆）是收获玉米之后、种小麦之前最重要的农活。

当成熟的玉米棒被掰下来，历经装袋、搬运、剥苞衣、搭架晾晒等程序后，终于一排排挂在了院子里高高的玉米架上。饱满的颗粒、金黄的色泽，向人们展示着秋收的成果，让辛勤劳作的农民舒缓了眉头，顿生喜悦之情。秋收，就剩最后一道收尾工序了——挖玉米秆。

那时的秋收以人力劳作为主，拖拉机等机械化设备，秋种时候才普遍使用。挖玉米秆是一项纯手工劳动，更是个力气活，一般都是男人干。为提高秋收的效率，家家户户基本都有分工，老人、妇女、儿童负责剥玉米棒，或者给玉米架上搭玉米棒晾晒；男人们早上吃饱喝足之后，拉着架子车，带上小锄头，便赶到自家刚收完玉米棒的田地。满眼望去，仅剩一排排没有玉米棒的玉米秆，最上面的天花已枯萎，叶子早已泛黄、耷拉着，有气无力的样子。

男人站在地畔，嘴里先抽根纸烟，然后望着这片庄稼地估摸起来。这可是靠近水渠、灌溉最便利的水浇地，今年玉米长势喜人，玉米棒沉甸甸的，玉米秆自然也是又高又粗，要挖完这一亩三分地的玉米秆，得下把力气。很快，他扔掉烟头，迈步走近最前面的玉米秆，弯腰，左手握着玉米秆，右手抡起小锄头，一下子从土中挖出玉米秆的根须，掸掉泥土，将挖出来的玉米秆扔在一边。就这样，一锄头又一锄头地挖着……渐渐地，成捆的玉米秆堆在了身后。

挖玉米秆是力气活，但也有小窍门。记得在老家上高中时，每年国庆前后，都是乡村最繁忙的秋收时节。掰完玉米棒，父亲就带领我和哥哥挖玉米秆。当时，我年轻气盛，为了图快，光使蛮力，把手都磨出了水泡，看似快，其实慢。干了一会，就满头大汗、腰酸背痛，坐在玉米秆上累得不想动了。父亲说：“挖玉米秆要有力气，但也要有窍道——手上的锄头，要善于借力，看准玉米秆的根部，一下子挖出来，‘稳、准、狠’，不能犹豫，也不能使用蛮力。”稍作休息后，按照父亲说的方法，果然效率提高很多，也节约了不少力气。

遇到漏采的玉米棒，是挖玉米秆过程中的意外收获。因为之前掰玉米棒的时候，由于玉米秆林立，经常有“漏网之鱼”。一般在挖玉米秆的时候，都会遇到没有掰或者掰了之后掉在地面的玉米棒，顺手就捡拾到随身带的蛇皮袋里。有时候，一亩地能捡回来几十个玉米棒。老一辈农村人都经历过饿肚子的岁月，自然分外爱惜粮食，一粒玉米都不浪费。有时候，老人们看到年轻人掰玉米棒很不认真、遗漏较多，情不自禁都会骂上几句，嫌浪费粮食。那时候，娃娃们经常按照大人的吩咐，提着竹笼，到自家玉米地专门巡查、捡拾玉米棒。

挖倒的玉米秆，要先放在玉米地里晾晒，让水分蒸发、减轻重量。待晾晒几天、准备耕地种小麦了，才用架子车一捆捆拉回去，堆在院子土墙外面或者麦场，让太阳慢慢晒着。直到秋种之后，进入初冬，这些玉米秆全部晒透，颜色变成灰黄色，可作为牛马等牲畜的天然饲料，也是乡村妇女冬天做饭、烧炕的天然燃料。

一年又一年，一秋又一秋。年年秋日辛勤劳动，直到挖完玉米秆、播种完小麦，秋收才算结束，辛勤耕作一夏一秋的乡亲们，才得以彻底放松，好好地补补觉，美美地逛会、赶集，犒劳一下自己。我的同龄人，许多从小在乡村生活，曾经全流程参与掰玉米棒、挖玉米秆等秋忙活动，也见证了农村的变化。如今，农业现代化设备大规模使用，玉米秆已经有了新用途，要么秸秆还田，要么作为养殖饲料，传统的人工挖玉米秆的场景虽然历历在目，但早已镌刻在岁月里，成为乡村生活的一种回味。

（据《西安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