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海燕

一个下午，生病在家。懒懒坐在摇椅上，看着窗外的阳光，一寸寸挪动。四肢无力，只能端着小杯，细细呡水。

小杯是女友送的。一对青瓷小盏，一枚绘着莲，一枚绘着藕，浸满春水初融似的釉色，着实讨人喜欢。喜欢归喜欢，总觉得不实用，一口一杯，慢慢洇嗓，完全没有大口灌下一碗清凉的痛快。

摩挲着小杯，不禁细数从前。每天都在忙着，顾不得细品喝的咖啡是什么味道，吃的饭是什么味道。朋友找我聊天，我说，没时间；同学找我聚会，我说，没时间；父母打电话让我回家，我说，没时间。身为职业女性，我甚至觉得没有时间，是成功的代言词。

当今时代，讲究高效，对于一个职业女性来说，“慢”字是奢侈品。我享受那种快速旋转的晕感，感觉自己是一个陀螺，转到眼花缭乱，转到五彩缤纷，转到不分昼夜，那是本事。

然而，事与愿违。

请假的半天，时间是那么缓慢与清淡。煮一壶柠檬茶，淡淡的甜，淡淡的香。斜躺在摇椅上，暖暖的阳光盖在身上，随手翻几页书，累了就看向远方，想想从前，生活的琐碎，事业的曲折……思绪随缘，肆意飘散。就这样喝口茶，什么都不做，定定地待着，静成一株植物。静静的时光真是慢啊，慢得可以看到阳光跳舞的样子，慢得可以听到花开的声音，让人有种莫名的满足。

衣柜里挂着许多漂亮的衣服。最爱的还是旗袍，我很久没有穿了。我一件件翻出来，穿在身上。镜子前，我挺胸提臀，时不时掐腰摆胯，看到落地衣镜中还算婀娜的身影，笑意慢慢爬上嘴角，病体一下好了多半。

想到自己好久没化精致的妆了。左描右抹，粘上假睫毛，半小时后，镜子里又出现一张桃花脸。在细致的描画中，我甚至忘记自己生病。于是，不停地换衣服，不停地照镜子臭美，忘乎所以。过去，年轻美丽；现在，风韵犹存——我给自己打气，自恋让女人重拾自信。

再摊开桌上散发着墨香的字。尽管不够美，但一样体会到自己练字时的欢欣，看得人心里开出花。

一个美妙的下午，一个中年女人自娱自乐的下午，居然也是如此快乐。日子本是柴米油盐，偶尔放慢节奏，调剂一些诗情，生活便多了几许芬芳。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并不是所有人，所有日子，都要去忙忙碌碌，有些时光是需要虚度的。人生那么久，慢一点，又何妨。

生活需要禅意芬芳。想到我所在的小城，春夏秋冬，淡淡行云流水，如果赋予自己足够的时间，十足的小城里大自在。而我只顾快马加鞭，早早就忘记生之趣味，日子变得机械索然，天天心急火燎，觉得自己不高效，就要被别人超越，甚至会被这个世界完全抛弃。于是乎，给自己饱满的激情找个大义凛然的理由，哪怕无趣，哪怕消耗。

过往的种种，算是时光给予我的人间烟火，我要学会低下头去，慢慢擦拭桌上的尘土。

深夜，我和女友微信闲聊，她说：我其实从元旦开始，就在减肥。我回复：不管胖瘦，你都好看。你来我往，几句对话，彼此开心。放下手机，又想起了那些远去如花的幸福和欢乐，也想起了与美丽相关的人或物。生活并非如想象般艰辛，只是我忙着一直赶路，忘记了沿途的风景，有花盛开，有树招手，有人等待。

寻常日子里，若觉得生活寡味，不妨择一个下午，找一处静谧，放空心灵，兀自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