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侠客
北琪在散文诗领域笔耕不辍,逐渐形成自己特色的散文诗写作风格。她的散文诗多关涉亲情、爱情、乡愁、自然景观主题抒写,整体呈现出清新雅致、明朗轻快、辽阔奔放的风格。在部分作品中,北琪也在试图突破自己写作的舒适语境,向散文诗难度写作、深度写作挺进,如对都市打工者的群体描写,写得扣人心弦。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诗人北琪能够在散文诗领域实现更大的突破。
作为一名草原作家,诗人北琪的乡愁歌吟,彰显一种辽阔苍茫的特质,她的草原歌吟,透出天苍苍野茫茫的诗意景观。草原上那些特有的自然景观,如青草、蒙古包、牛羊、河流,在她笔下都被赋予了一种灵性。她的散文诗情感真挚、诗性浓郁,而且诗人谙熟象征手法,写出了草原人的精神风貌。
组章《写意乌兰毛都》是诗人北琪献给故乡的一组热情洋溢、情深意长的散文诗。
在《一棵草的辽阔》中,草极具人格化,“在乌兰毛都/任何一株草/永远不会低眉顺眼……乌兰毛都的草/一出生就被祖先训导/手挽手/根连根/就是一片草原/是草原/就要有宽广的胸怀/就要有容纳百川的气度”。诗人对于一棵草的描写,不仅仅是单一维度的聚焦,诗人从时空角度,也写出了草的叛逆性,草的包容性,以及奉献精神。这种写法,已经超出了草的自然属性,而戴上了一种草原人的精神光环。诗人对草的讴歌,就是对草原的讴歌,是对乡土精神的一种深度挖掘。
万物离不开水,《九曲乌兰河》中,乌兰河穿越草原,给千万棵草带来生命,带来苍翠的景观。同样,诗人在描绘乌兰河时,与描摹千万棵草一样,采用了象征手法。诗人倾注于乌兰河的情感,就是倾注于故乡的情感。乌兰河流淌着草原人的性情,“乌兰河一往无前/不会轻言放弃/更不会孤独而哀伤/在优美的曲线里学会了/在他乡思念亲人和故乡”。
诗人北琪对于故土深情的讴歌,除了对自然景观的描绘,也包括对历史的反刍。当然,这些饱含激情的文字,都像是一支支溪流在为一条浪潮奔涌的大江蓄势,在这条情感充沛的大江里,诗人以《我的根在草原》唱响了情真意切思乡的最高音。它有相聚的欢愉,也有离别的伤感与失落,“我的血脉里有草原的坦荡与辽阔/有乌兰河的柔情和千折百转……每一次离别/都挂着露珠的湿/愁绪蔓延/让人措手不及/每一次重逢都散着繁花的香/令人心生欢喜”。
北琪的散文诗,语言优美奔放,节奏欢快轻盈,从她对故乡的歌吟中,我们可以窥见到,她对于乡愁抒写的驾轻就熟。散文诗,本质也是诗的一种。诗的抒写,就需要想象力的突破,这包括题材、语言、结构、表达形式等等。想象力于散文诗而言,就是诗意腾飞的一双羽翼。有时,单从想象力这个维度考察,就能判断一位诗人作品的高下。
除去乡愁题材,诗人北琪也借助想象力,从中国古典诗歌中汲取灵感,做出了尝试创新的努力。
在《好雨知时节》组章中,诗人北琪从耳熟能详的古典诗词中,选取那些千锤百炼的名章名句作为题目,用散文诗形式写意自己的诗意版图。这种借用,不仅拓宽了散文诗的写作维度,也将现代的生存体验融合进散文诗写作中。这种写作既是向传统文化致敬,同时又将散文诗的现代性熔铸进一个辽阔空间。北琪在这些亦古亦今的散文诗篇章里,用自己个性化的散文诗语言,绘出了一幅幅斑斓多姿的心灵镜像。
在《清明时节雨纷纷》中,她写到:“谁的身体里不曾弥漫风声与雨声/又有哪一阵风雨声不曾消逝/去填补时间的漏洞”。诗人将生命的波谲云诡做了形象诠释。
《好雨知时节》里“善解人意的雨总是成人之美/一束海棠就这样在夜晚悄然绽放/与春风互诉衷肠”,诗人用天人合一的诗意维度,用比拟修辞构建一座桥梁,打通人与自然物象的天堑,从而达到游刃有余的诗意散步。
在《巴山夜雨》中,诗人写到:“我的思念穿过夜空的薄纱/一点一点茂盛/又一点一点凋落”。奇诡的想象力信手拈来,将散文诗长袖曼舞的文本特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山色空蒙雨亦奇》中的“一湖水/总是怀有上岸的冲动/将思念冲击成平原/迎接天空的悲泣”,令人想起梁祝的爱情传奇,诗人再次运用不凡的想象力,彰显出散文诗兼容并蓄的文本特质。
诗人北琪对于古典诗词的尊崇,对中华传统文化的致敬,折射出诗人对于散文诗的挚爱,她试图通过借鉴与化用,走出散文诗原本小巧灵的窠臼,创造属于自己的散文诗的写作景观。
著名诗评家陈超先生在自己的“生命诗学”中曾经明确指出:现代诗写作的主要内容,是要展示现代人心灵与精神的困窘,诗人,要同自己博弈,要直面时代生活里生存境遇的叩问。诗人,不仅需要突破个人的写作舒适区,更重要的是有求真意志,要真实地描绘出现代人精神心灵的脉动。只有这样的写作,才能对抗时间,对抗时间流逝对诗意的磨损,写出具有难度的“真诗”,这样的诗人,才具有为时代画像的能力。
北琪的散文诗组章《呼之欲出的疼痛,开出花》,书写都市打工人群的生存境遇和漂泊生活的心灵之痛,同时她将广大乡村与快节奏的现代都市生活并置,加以文化差异的辨析审视,体现了一个成熟散文诗人的文本处理能力,以及求真意志的抒写,展示出散文诗写作应有的策略与锋芒。
在《一块砖的重量》中,诗人用自己的想象力,速写出一位建筑工人疼痛的心灵史,“钢筋和水泥混合在一起/多么像我的前半生/倔强,生硬/我习惯了低头行走/却不忘偶尔抬头/看一看太阳”。
艰苦的工作环境,强大的生存压力,家庭的责任感,以及前景模糊的未来之路,都在诗人笔端形成了一种张力。一位诗人,如果缺乏俯瞰的能力,那么注定他的作品是有局限性的。
组章里其他散文诗也各有亮点,展示出诗人的洞察力和对幽深细节的刻画能力,如《朝阳渐渐清晰》中,对于农村进城打工者子女教育现状的描摹,“她那么小/还不足以承受风雨/不会分辨异样的眼神……看到她走进校园的背影/羊角辫在肩上雀跃/我确信/她的眼里一定有光芒/把惶恐和不安打扫干净”。
诗人北琪对于乡土的讴歌,实际上是对质朴纯粹人际关系的讴歌,对辽阔草原的讴歌,也就是对自然原生态的生活环境的讴歌。她在《喊回故乡的烟火》中写到:“我在城市的晚风中/一遍遍喊回故乡的烟火/拼尽全力不让自己长成城市里的雕塑”。
北琪的散文诗,总体呈现一种轻盈洒脱、辽阔奔放的审美风格。语言优美,诗意富有张力。当然,从散文诗更高的写作要求看,她还可以在题材选择、散文诗诗意的深度与广度,以及散文诗语言的个性化表达方面策马扬鞭,以求实现更大的突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