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安石散文《伤仲永》中,记叙了一位曾经“指物作诗立就”的神童方仲永,最终因没有持续学习而“泯然众人矣”的故事。神童的故事,始终为人们津津乐道。
以《世说新语》为代表的文人笔记,对神童的口才、机敏、文学等方面特质关注比较多。《世说新语》诸篇中的神童,基本都是靠语言折服别人。比如孔融,10岁时随父到洛阳拜访名士李膺,李膺当时担任司隶校尉,不是一时俊才或至亲者拒不接见。孔融说与李膺有亲戚关系,李膺并不认识孔融,问有何亲戚?孔融答曰:“昔先君仲尼与君先人伯阳(指老子),有师资之尊,是仆与君奕世为通好也。”巧妙引用孔子和老子的关系,既捧自己更奉承李膺,可谓一时妙答。太中大夫陈韪难为孔融,故意讽刺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孔融毫不客气地反呛:“想君小时,必当了了!”
对钟会的描写与孔融近似,也是反映其机敏的。魏大臣钟繇带着两个儿子钟毓、钟会拜见魏文帝曹丕,钟毓紧张得满脸是汗,曹丕问为何出汗?钟毓说:“战战惶惶,汗出如浆。”曹丕饶有兴趣地问弟弟钟会:“卿何以不汗?”时年13岁的钟会说:“战战栗栗,汗不敢出。”曹丕大笑,认为钟会机敏过于其兄。
《三国志》记载,诸葛亮之侄、东吴权臣诸葛恪,“少有才名,发藻岐嶷,辩论应机,莫与为对”。最为世人熟知的,是他在朝会上为父亲诸葛瑾解围的故事。诸葛瑾是个大长脸,有一次朝会,孙权命人牵来一头驴,驴脸上贴一纸,上书“诸葛子瑜”,引得朝臣们哄堂大笑。诸葛恪面不改色,在纸上添了两字:之驴。孙权大笑,当即把驴赐给诸葛瑾。
孙权又故意夹枪带棒地问诸葛恪:“你父亲和叔父诸葛亮谁贤?”诸葛亮与诸葛瑾之高下,时人不辨自明,自然是诸葛亮更胜一筹。为人子者,必须要维护父亲的尊严。但若强行吹捧父亲,不仅于事实不符,传扬出去,还会伤了瑾、亮兄弟之情。诸葛恪回答说父亲更优,理由是父亲知道该侍奉明主,而叔父不知。这番话不仅回避了以子评父,还巧妙地把话头转到孙权、刘备头上,结结实实拍了孙权一个大马屁,孙权非常满意。
曹魏名臣陈群的父亲陈纪、叔父陈谌,都是早慧之人。某日父亲陈寔与来客谈话,让纪、谌二子蒸饭,二子听父亲与客谈话非常入神,忘了放箅子,米全都掉下来,煮成一锅糜子(米糊糊)。陈寔问是否有所得?二子争相解说,把陈寔宾客所谈的大意都复述出来,陈寔高兴地说:“如此,但糜自可,何必饭也。”二子颖悟如此,可比一锅饭意义大多了。
通观文人和史籍记录下神童表现,有一个明显的区别,文人笔下的神童们更擅长舌辩,但大多如陈韪讽刺孔融所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孔融、诸葛恪虽然名头很大,但都没有十分过人的经邦济世的本事,在纷纷乱世中既不能扶危定倾,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屡屡出现的神童,大概是当时士族为了强化家族地位而采取的政治宣传的产物,所以神童们的行事作风,往往也天然带有士族喜欢玄谈辩论的色彩。
甚至有些神童段子,为了附会名士风骨,不惜编造和虚构。以钟会不流汗的故事为例,钟会生于公元225年,13岁时是237年(古人皆用虚岁),而曹丕226年就去世了,曹丕怎么能与13岁的钟会对话呢?
(据《北京晚报》陈峰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