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沈阳返程的列车上,我和女儿持着硬座票,走进去却发现是卧铺车厢。原来,这里临时改成硬座车厢,大家凭座位号确定自己的位置,中铺和上铺都是闲置的,用于放行李。
和我们相邻的是一个女大学生和一对情侣。我们找好各自的座位,安顿好行李后,都默不作声。这时来了一对老姐妹,年纪轻一些的提着大行李箱,年纪大一些的肩挎手提也有两个包包。那对情侣中的男青年赶紧帮忙将行李箱放在中铺上,两位老人道谢后落座,她俩一刻也不停歇,兴奋地寻找话题,无论哪个话题都能让她俩滔滔不绝,两位老人时而爽朗地开心大笑,时而羞答答地窃笑,很容易感染周围的人。
她俩问男青年到哪里下车,答曰:“八面城。”年纪轻一些的高个阿姨便惊喜道:“八面城!我去过那里的……”接着便感慨,“哎,一晃离开30多年了!大姐,你说,我们就这般老了!”那个被唤作“大姐”的慈祥一笑,说:“你还没到60岁,年轻着呢!”老人一笑,我们便发现老人那口瓷白的假牙,她面目和善,头发卷曲,穿着讲究,脖颈上戴一条黑色珠链,脚穿一双时尚的月白色漆皮平底鞋。说话语速适中,吐字清晰,用词文雅,如果不是她自我介绍,你断然猜不到她已经75岁,与她同行的妹妹54岁。老姐姐在沈阳市居住,是机修厂的退休干部,小妹妹随儿子在深圳生活10个年头了,还有两个姐妹,一个定居深圳,一个在家乡三江口。此次姐妹相约,是给远在黑龙江的80岁老哥过寿辰的,定在三江口集合。
老姐俩也是几年未见,久别重逢,自然感慨万千。她们谈儿女谈孙子,谈外甥女及外甥女的孩子,谈住房谈股市,谈自己的身体还谈社会治安……两个老太太兴致勃勃,一点儿也不觉得疲惫。偶尔,我们这些听客都困了,闭上眼睛打个盹,也会很快被她俩的笑声唤醒。两个老太太好像回忆起了童年趣事,都开心地笑起来,她们的笑声非常相似,起伏一致,像一曲优美的和弦,吸引着你不得不仔细聆听。
随着列车不断前进,路边的风景让两位老人感到愈加亲切,乡情促使她们想起了逝去的父母亲。这时,她们的谈话便有些伤感了:“大姐,我一想到咱妈没了,心里就难受,坐在家里抹眼泪。儿子问我哭什么,我说我可怜啊!儿子问我怎么可怜了,我就说你姥姥没有了啊!儿子劝我,姥姥活了90多岁,你也该知足了。我就大哭,因为我成了没爸没妈的孩子了!”估计妹妹的话也触动了老姐姐的心思,两个人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但是乐观的妹妹很快将话题转到对母亲的回忆上,她像是对姐姐说,也像是对我们几个萍水相逢的路人说。她说,她们的母亲心地善良,在过去的苦日子里,因为父亲有工作再加上母亲的节俭,她们的家境还过得去。母亲同情比她们更穷苦的人,总是把好吃的留给乡下来的亲戚。她们认为,正是母亲良好的品行,才得以享到长寿之福。
三江口快到了,我们帮助老人搬下行李箱,想送她们到门口。两位老人谢绝了我们的好意,姐姐说:“我经常旅游的,身体还行,北京奥运会我还去了呢。”两位老人就这么海阔天空地聊着,渐行渐远。望着两个亲密无间的背影,我被她们的姐妹深情温暖着,涌上来的,只有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