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亚伟

阳光明亮得有些晃眼睛，清风若有若无地荡漾着，农家小院里一派祥和安宁。院子里的两棵老树已然枝繁叶茂，撑起一方天地。年年岁岁，它们枯了又荣，荣了又枯，我几乎觉察不到它们有什么变化。我心里知道，它们的年轮在悄然增加。相比多年前，它们粗壮了许多，由健壮青年变成了沧桑老者。仔细想想，时光留在树上的痕迹，是深刻和清晰的。

我在两棵老树之间，绑了条粗粗的绳子，当作秋千。我们小时候，父亲就是这样做的，把粗绳子结结实实绑在树上，一个简易的秋千就做成了。我们一屁股坐在秋千上，两只手紧紧地握着绳子，两脚轻松在地上一蹬，秋千就荡起来了。如果想荡得再高一些，就让旁边的人用力推你一把。那时候，我们姐妹三人就像秋千上的鸟儿，可以高高地飞起来。我们在院子里笑着、闹着，欢笑声在小院里回荡着……

而如今，在院子里荡秋千的，不再是我们姐妹三人，而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姐妹都已人到中年，荡秋千的快乐，随着我们的长大已经成为了回忆。我的外甥女把秋千高高地荡起，其余的孩子鼓掌叫好，一派热闹。他们轮番荡秋千，一个个兴奋得就像登台表演一般。孩子们享受着高高飞起来的畅快，享受着美好单纯的快乐时光。他们的笑声特别响亮，就像我们当年一样。

我忽然想，如果站在老树的视角，它们会如何看待我们？这两棵老树，已经历了多年的风雨沧桑。它们沐浴着阳光雨露，也承受着狂风暴雪。它们跟我们一样，看着月亮的阴晴圆缺，看到了人世间的欢乐与悲伤。院子里的人，是老树的亲密伙伴。它们看着我们姐妹一年年长大，看着我们像燕子飞离家的屋檐，看着我们领着孩子又回到小院。它们是不是在感慨人类的代代绵延，生生不息？如今，老树看着孩子们荡秋千，他们的笑脸依稀有我们当年的影子，老树是不是也有时光倒流的恍惚感，仿佛又回到了它们的青年时代？可惜时光是一条河，我们只能顺流而下，无法逆流回到从前。老树也一样，它们把满身的沧桑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过去只是个梦，时光已老。

“看着孩子们，想起我们小时候的事。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这人呢，一茬接一茬跟庄稼似的。”妹妹感慨地说。我听了妹妹的话，心里也是陡然一惊。是啊，总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催着我们匆匆地往时光深处走去。我对妹妹说：“你小时候梳的是跟丫丫一模一样的辫子，我现在都有点恍惚，快要分不清你和丫丫了。”妹妹“咯咯”地笑起来：“要是能回到小时候多好！”

我们的谈话，被母亲听了去。她说：“你们像这几个孩子一般大时，我和你爸正年轻呢，那时候觉得有使不完的劲儿，每天去田里干活儿，一点都不觉得累！”我恍然顿悟，在母亲眼中，人到中年的我们，正是人生的大好年华，她也在怀恋当年的时光吧！

或许怀旧是成年人的专利吧，我们害怕时光流逝，所以总感慨时光太匆匆，害怕年岁渐长。想起史铁生在文中写过这样的话：“孩子仰望，是因为生命之囤满得冒着尖；老人弯腰，是看囤中已经见底。”想来真是形象啊，每个人生命的粮囤都在一点点减少。所以，今天的你永远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