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欣
乡村,一直是我思想深处的一片沃土。虽然,我久已进城,在城里有许多故旧新朋,但是,那片沃土始终珍藏在我心中,并且随着季节的更迭、年龄的增长,播撒在沃土里的种子不断地萌芽、生根、开花、结果,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令我欲罢不能。除了乡村的纯净安宁、春华秋实之外,那里的农家饮食、粗茶淡饭,也吸引着我时不时回到乡村,过几天悠闲自在的乡村生活。
我的老家地处黄土丘陵区,这样的地理条件,使得那里的庄稼有别于其他地方,可以说,北方各种杂粮,在我的老家都有种植,诸如谷子、黍子、糜子、高粱、荞麦、莜麦、玉米、胡麻、豆类等等。在当地,流传着这样一则笑话,讲的是一个外出读书的后生回乡后,见田里有一老农正在拔庄稼,于是上前问道:“老汉,老汉,这红杆绿叶儿的是什么东西?”老农抬头看到后生,正要回答,却突然拉下脸骂道:“小子,离家不到两年,你算什么东西?”原来,这后生正是老农的儿子,老农生气的不光是儿子不识荞麦不识爹,而是这小子居然忘本,于是才骂了他。没错,荞麦正是红杆绿叶开白花,这是荞麦的基本特征。而谷子、糜子、黍子三种作物最难辨识,特别是苗期,就连村里的庄稼把式,不小心也会搞错。但是,当这几种作物变为食物的时候,人们就明白了时间和土地的奇妙。是的,经过春耕、夏耘、秋收,再到餐桌,我读懂了泥土与作物、阳光与雨露带给我们的美味。
乡村是朴实无华的,包括饮食,巧妇们往往就地取材、因材下锅,做成人们口中的食物。这些食物,说不上佳肴,但却可口;说不上精美,但却美味;说不上营养,但却养人。如黍子碾成米,加工成黄米面,做成糕,可吃油炸糕也可吃素糕,那可是一道美味;莜面,可做成鱼鱼、窝窝,还可做成饸饹、饺饺,吃法丰富,各具风味。当然,还有荞面、豆面等等,都是最具乡村特色的美味。
我这人不擅长做饭,却比较挑剔,当然,我并不是挑肥拣瘦追求山珍海味,而是吃着舒服、受用即可。于是,便常常想起乡村的味道,如糜米捞饭、高粱米与谷米做成的二米饭,至于莜面、荞面、豆面、油炸糕,我更是名副其实的“吃家”。每到夏天,我会经常来到乡下,或者在亲戚家,或者在一间小饭馆,吃一顿莜面或豆面,有时要两个花卷一碗烩菜,满足一下自己的胃口。要说美味,其实也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食物了,再配以土豆、酸菜,夏天还有自产的水萝卜、黄瓜、西红柿,一顿饭下来,花不了多少钱,但总能心满意足。
在茶坊河畔的黑老夭,有一家我曾去过数次的小饭馆。小饭馆的主人姓张,夫妻二人开饭馆已有十几年,他的父母也经常过来帮忙。小镇居民不足千口,但因旁边有大路,且又是周围村庄的中心,因而还算繁华。我与朋友经常去乡下,于是就有了路过黑老夭的机会,而这家小饭馆便成为我们经常歇息、吃饭的地方。其实,这家饭馆并不做什么稀罕的食物,他们也做不了。但是,就是这些家常便饭,却赢得了众多客人,包括我等这样的普通食客,居然多次到来,或者吃酸菜烩粉条外加两油饼,或者大烩菜再加仨油糕,亦或凉汤莜面、炖骨头。总之,日常想吃而吃不到的东西,在这间小饭馆总能吃到,而且环境温馨,如同回到了老家,坐在老家的炕头上一样。黑老夭地处山间盆地,这里盛产莜麦、土豆以及五谷杂粮,远近闻名,因此,这家小饭馆也就以制作地方风味食品而赢得了过往客人。天冷的时候,那台点得旺旺的火炉,把小饭馆烘托得暖暖的,几个小菜一壶酒,然后品尝着烩菜油炸糕,那真是一种人间难得的享受。而在小饭馆的隔壁,就是油坊,虽然是机器榨油,但由于榨的是当地盛产的胡麻油,所以生意出奇的好,经常有路过的城里人到此购买。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住农家屋、吃农家饭,竟成了城里人享受自然、品尝美味的追求,其实,在我们的生活中,那原本就是刻在骨子里的印迹、长在心灵沃野里的五谷、存在笼屉里的腾腾热气。一旦放下手中的活儿,那乡村的味道便会顺着时间的门缝溜进来,悄无声息地牵着我们的步子,把我们带向乡村。
为了这纯朴而诱人的味道,还等什么呀,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