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祥涛
家乡的天气炎热,在那个缺吃的年代,土制的凉粉成为儿时非常好吃的零食,滑滑的,凉凉的,甜甜的,香香的,一碗凉粉成就了一段儿时的清凉时光。其实,好吃并不是多高级复杂的,它是上天给予的食物,那是味蕾上的美妙记忆,是上一辈的关怀和希望。
每到六月的午后寂静的村庄里,蝉在树上依旧欢快地鸣唱,听多了却有些烦躁。忙碌一天的大人们在屋里稍稍打个盹,马上就要去上工了,我们小孩子躺在床上闭着眼却睡不着,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吆喝:“凉粉耶——卖凉粉耶——”是卖凉粉的来了。凉粉口感爽滑,有着特殊的质地,如果冻一般,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又具有独特天然之芳香。它能清热利湿、凉血解暑,是老少皆宜的食物,在家乡备受青睐。
凉粉摊很简单,卖凉粉的人大多只是挑扁担走街串巷,一头放凉粉,一头放糖水,偶尔在哪里停驻下来,便在那里聚集起一拨人来。这时间只要特有的铜勺敲碗声响起时,我们就一骨碌爬起来,手里紧紧攥着早已准备好的几分钱,欢喜地跑出家门,凉粉摊前已经围满了孩子,卖凉粉的是个慈祥的人,我们都喜欢他。他的身边围了一群孩子,闹哄哄的,他总是和气地说:“好孩子,不急不急,都有份。”我们挤来挤去,看见如玉一样晶莹的一大块凉粉,有人急切地嚷嚷着:“来一碗凉粉!来一碗凉粉!”这时卖凉粉的人会抬起头,笑眯眯地答应着,不会怠慢任何一个买凉粉的人。只见他手脚麻利,拿着一柄铜勺一舀,就从一桶凉粉中舀出一勺来,放到白瓷碗中,加上糖,又盖上一勺,捣碎,插上勺子,即可食用。馋嘴的大人来买凉粉,却不在大树下吃。我们小孩子是绝对要凑这个热闹的,一个个端着白瓷碗,欢快地吸溜着凉粉,开心极了,像是在参加一场盛大的宴会。其实我们更多的时候只能围着凉粉摊打转,能买得一碗凉粉的机会寥寥无几。多少小孩子在夏天的午后最盼望的就是这一声吆喝啊!即使酷暑难耐,每当铜勺敲碗的清脆声音响起,孩子们总会拿着钱跑去,买上一碗凉粉解解馋。洁白清香的凉粉,成了夏日最甜的滋味,满口回甘,令人食欲大开,尝之难忘。
不知道什么原因,卖凉粉的不来了,我们这些馋猫似的孩子连盼头都没有了,心里老难受了。父亲知道后,亲自去邻村找卖凉粉的,原来是因为生病后身体不适再也做不成凉粉了。为了让我能吃上凉粉,父亲多次上门请教,终于得到做凉粉的秘方,就自己动手给我们做,开始几次都失败了,父亲没有就此罢休,有时为了琢磨配方深夜还在劳作,最后终于把晶莹透亮的凉粉做出来了,当父亲把凉粉送进我嘴里的时候,那是爽透了,看着我开心吃凉粉的样子,父亲也笑了起来。
自从父亲学会做凉粉之后,我们这些小馋嘴每天都能吃上甜甜的凉粉。记得有一天特别热,父亲耕了一天的田,晚上回来已很晚了,我说天太热,想吃凉粉,父亲没顾上吃饭,打开家伙就给我配做凉粉,我美滋滋地吃着凉粉,却没有考虑到劳作一天的父亲半夜还没有吃饭,饿着肚子给我做零食,现在想来很是后悔。
前两年去重庆工作,发现重庆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卖凉粉的,小凉粉成了重庆的大生意。虽然如今各种凉粉遍布市场,但是凉粉对于那时的孩子来说更有一种独特的回忆与乡情,即使将来远走他乡,也会将这一份回忆代代传承下去。每一个夏日,都有新的小孩子爱上这些美味,都有我们这些故人在寻找童年的记忆,这就是那些吆喝声里隐藏的故事,或许有关亲情,或许有关友情,都在夏日浓烈的阳光和繁茂的绿荫里,汇聚成一个城市的回音,漂浮在氤氲的热气里,带来片刻清凉的光阴。忽然想起了儿时天天吃着父亲亲手做的凉粉,那是一生中最欢快的时光。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学会做凉粉,那是为了让我们能有个可以记忆一辈子的幸福时光,那是父亲用生命之光给孩子的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