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玉明

正值春播黄金时节，清水河县文联组织文艺爱好者，走进乡村采风。

十几人同车，行进走在乡村间，“快看，那边有播种的呢。”前面一位老师指着前方一侧高声说到。我随着指向望去，只见两位老农正在种地。前面一位老农双肩拉着动轱辘，一手帮驴，驴拉木耧；后面一位老农双手扶耧摇耧播种。

坐在摇晃的客车内，看到的仿佛是当年父亲扶耧的影子。“停车！”我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领队也随即吩咐：“暂停一会儿，大家自由活动。”

车还未停稳，我便第一个跳下车，急匆匆地向地里跑去。顾不得虚土淹没了鞋面，也未曾想到踩下去会影响种子的出苗，只觉得一股热流涌上喉咙：“大—。”叫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两位老农见我急匆匆的样子，以为有要事，便停了下来。我上前敬重地问候。说明来意后，对方会意地笑了。无形之间我们有了亲和感。眼前熟悉的身影，久违了的木耧、动轱辘和墒口。

他们是叔侄俩。扶耧者是叔叔，年近七旬。拉动轱辘的是侄子，五十有余。“让我拉两下吧。”我从侄子肩上接过动轱辘拉绳，套在了自己肩上。“代儿驾。”毛驴走开了。“嘎啦，嘎啦······”老农大哥走一步摇三摇。木耧两腿的脚上穿着铸铁铧，将熟地冲开。谷籽从溜斗出来，排着队，走出“凤凰台”，在摇板摆动的指挥下，跳下流籽孔，进入了土壤。

我拉着动轱辘跟在后面。动轱辘两个石轮，内方外圆。当籽种埋进土里，动轱辘随即将泛土碾压。既封闭了土壤，又使水分不被蒸发，保证了出芽率。农村有句俗话：“动轱辘不会走在耧前头。”也就是比喻做事不能超出自然规则。

嘎啦嘎啦的摇耧声，把我摇回四十年前父亲摇耧的场景。那年土地承包到户，我们在一块坡地种胡麻。父亲扶耧，妹妹帮牲口，我拉动轱辘。坡地的墒口壕倾斜、不平整。一不注意，动轱辘就会出轨或跳槽，出现漏碾现象。再加上天旱底茬稠，导致出苗不全。待下锄时，满地杂草，几乎看不见胡麻苗。俗话说得好：“谷锄点点麻锄垄，山药锄的一扑楞。”眼下没法下锄。父亲绕地畔转了一圈，说道：“准备‘压青’吧。”

末伏过后，草籽还未成熟。父亲赶着牛犋，将齐膝高的野草，用“三地步”犁深翻地下。用父亲的话说，叫绿肥养地。绿肥养地好处多，一来直接青储有机肥，改变土壤结构，二来趁土热时，将害虫、病菌埋入地下，经发酵后转变为营养肥，促使土地肥沃，第二年种的山药大丰收。地里既无杂草也无病菌。这叫“人养地肥，地肥粮丰。”父亲对待耕地挺特别，每块地隔几年就“放青”一次。

“看来，你也种过地？”扶耧大哥回头问话，把我从回忆中唤醒，“是呀。我是农民的儿子，咱都是庄户人。”我问道，“您种的也不少吧？”大哥打开了话匣：“每年种上十来八亩，给娃娃们备点绿色口粮，家里有粮心不慌呀。饭碗端在自己手里才踏实啊。”是啊，大哥的话句句在理。

聊天中得知，农民种啥，政府给啥补贴款，并且每年给免费发放地膜等生产资料。买农机具，补贴力度更大。近年来，不少外出务工人员，选择了返乡发展。

我闻着土香味，抓起一把墒口里的湿土，攥在手里又松开，肥楞楞的土壤里，金子般的谷籽显露出来。春种一粒谷，秋收一大穗。生我者父母，养我者土地啊！

站在地畔的李老师，疑惑地问：“为啥不用机械作业？”走在前面的侄子解释说：“这儿平整的大块地也在用机械，但好多坡地，机械不好作业。河滩有点儿平地，也是你家一片儿他家一条，你种谷子他种豆。就我这一点儿，不值得机器跑一趟。”他们说用木耧也挺利索。

汽车鸣笛一声，向前驶去。我透过车窗回头望去，二位老农站在那里，正向我们高高地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