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耀

突然惊叹时光飞逝如电，怎么转眼就到了年过半百的年龄。仔细想一想，自己的心还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变老，无情的岁月虽然增添了我的年龄，但我心中还装着童稚时各种嬉戏游玩的快乐，脑海里还闪现着青春奋斗的梦想。为什么呢？心中有爱相随，不知老之将至。

童蒙时欢乐的情景仿佛发生在昨天，温馨而幸福的感觉时时涌上心头。因为有了父母亲的爱，尽管在贫穷的岁月里也拥有无比幸福的童年。忘不了童年时在打谷场上的麦垛秸上翻来滚去和小伙伴们嬉戏，傍晚母亲在房顶呼喊贪玩的我回家吃饭，慈爱的声音穿越苍茫暮色温暖了西边天际的晚霞；忘不了半夜醒来以后，惺忪的睡眼看到母亲还在灯光下缝补衣衫，如豆的油灯映射出了满屋温暖的光晕；忘不了母亲在灶台边忙碌着，锅里散发出诱人的肉香味，母亲夹一块肉到碗里让守在锅边的我提前解馋，阳光穿过窗棂斜照到了锅台上，飘动的灰尘也幻化成了朦胧的杨花。父母自上而下的爱洒满了我长大的道路，把曲折的道路砌成彩虹，把坚硬的荆棘铺作鲜花。

在父慈母爱的呵护和环绕中成长，丝毫没有觉察时光飞奔向前，美好的童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童年的时候盼着日子过得快一点好快点长大，接踵而来的少年时代盼着飞得更远只嫌日子过得太慢，丝毫没有觉察父母亲看着我就像快要出巢的鸟儿时恋恋不舍的心情。在血气方刚的少年时代父母之爱也弥漫在我周围：忘不了在读高中时，父亲隔一段时间就给我送来了整袋的馍片；忘不了我在高考考场里奋力拼搏，父亲在似火的骄阳下焦急地等待；忘不了我去天津上大学，不识字的父亲千里迢迢去送我入校……在我自认为长大成人壮志凌云的岁月里，父母的爱还像粽叶包裹粽子一样，密密匝匝地包裹着我。

“会当击水三千里”的青春岁月不经意间就溜走了，参加工作成家立业后才懂得了童年已远青春将逝。童年懵懂无知和少年轻狂任性都已过去后，这个时候才感觉到“年少抛人容易去”，但觉得“老”字离自己还很遥远，这个字是用来形容父辈甚至是更年长的前辈。看一看，父母亲已经是霜发染鬓，的确开始进入老年了。想一想，因为他们的爱一路伴随，有了我童年的欢乐和少年的成长，能挣钱养家后该好好孝敬他们了。长年繁重的田间劳作透支了父母的健康，陪着他们求医问药的时候多了起来，开始奔波于各种医院和诊所，这是一种爱对爱的反哺，在求医问药的繁忙中日子也在消磨着我的青春，但无怨无悔充满幸福，幸福是爱的责任能够实现后的释然。

岁月会把吃过的苦酿成蜜，陪伴母亲看病的忙乱时光成了亲人们难以忘怀的团聚时光。刚过而立之年时我忙于应酬和工作，母亲看到我时会说：“整天风风火火的，就不能陪我说一说话。”当我三十出头的时候，女儿像小天使般来到我们的世界里，上有老下有小当然忙碌，母亲病得最重的时候，我经常陪她往医院跑，挂号、找医生、陪床……忙乱至极时觉得苦不堪言，觉得时光就像静止一样过得太慢。但当母亲走了以后，我才觉得给她寻医问药的时候其实是最幸福的时候，因为心中有爱所以心中常怀歉疚：假如我早点带她去北京的好医院、大医院去瞧瞧病，或许能治好她的病；为什么我刚参加工作不把她马上从村里接过来，却让她累出了病。为此，我常常痴心想望时光能够倒流，好更多地补偿母亲的爱。

母亲的离开使我感受到了岁月的无情，但陪伴女儿长大又让我体会到了人世的温暖。如今女儿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就像渐渐长大的花朵，我们的爱为她增添了芬芳。想一想宝贝女儿成长的过程，我和爱人为她有过各种各样的忙乱，就像小心翼翼陪伴一朵鲜花盛开一样，我和爱人精心地为她施肥洒水：幼儿园时缠着我买回了半屋子的毛绒玩具，上小学时每次出差回来都要给她买回各种各样的小礼物，隆冬时节我们多少次披星戴月在寒风中送她上学，高考时提心吊胆地我们小心翼翼一直陪伴……时光过得飞快，我还想着她童年时憨态可掬的样子，她已经上完大学又读研，更愿意和同学们一起玩儿或者聚会，这个成长过程快到让我毫无准备，突然想起了上高中读大学的自己，当年不也是跑跑逛逛不着家嘛！

人到中年的时候儿子出生了，感谢生命中又一次美好的相遇。儿子出生时，和我年龄相差不多的同事和朋友有的孩子已经到外地上大学，有的已经抱上了孙子或外孙，他们有了大把属于自己的时间，可以在家休闲或出去旅游，可我更加忙碌了，儿子出生刚一百天的时候，我和爱人就带他到医院挂急诊住院；在他出生的头三年里，我们忙工作便一直让保姆看着他；有好多次实在没人看他，便把他送到亲人和朋友家中。尽管忙乱得没有头绪，但我对这种忙乱的生活感到幸福而满足。我常常遇到孩子同学的家长，这些家长们大多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生人，在幼儿园和小学门口去接儿子，我并没有觉得比他们老多少。

陪儿子长大的时光有一种返老还童的感觉，就像沐浴着早晨的阳光。儿子很小的时候，他骑坐着我的肩膀用手够着房顶时，笑得前仰后合；他在我背上骑竹马，高兴地从背上笑翻在床上；他会缠着我和他翻跟头打滚，他会揪住我的衣襟把我往玩具店拽，他会在玩累的时候枕着我的脚丫子睡，甚至用舌头舔我的脸来招逗我……陪他玩的时候我也忘记了烦恼和忧愁，可一转眼儿子就上小学了，看着他兴冲冲背上书包上学堂，我想起了母亲当年给我缝制的花书包，我想起了女儿当年上小学时的情景。一转眼，儿子已经小学四年级了，他喜欢和我挤在一起睡，半夜他的小脚丫会伸到我的被子里来，我喜欢摸一摸他胖胖的小脸蛋和小脚丫。

两个孩子互相争风吃醋让我觉得非常好笑。女儿虽然比儿子大十二岁，小的时候也要吃弟弟的醋。有一次我正看着刚刚学走路的儿子，上初中的女儿走过来用手蒙住我的眼睛说：“啊哟！爸爸，你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你就偏亲他吧。”儿子有时也会吃姐姐的醋，噘着嘴说：“你们给姐姐买那么贵的衣服都舍得，给我买个玩具都舍不得，哼！”一眨眼他们两人都长大了，已经读研的女儿外出旅游时紧紧地牵着弟弟的手，生怕他在人多的地方走丢了。儿子也抢着帮姐姐看行李箱，当起了能扛重活的小男子汉。看着他们一天一天像花朵一样盛开，像树苗一样长高，我们感到幸福无比，往日的苦和累都沉淀为了甜和乐，陪他们走过的每一个日子都变成了闪烁在记忆中的璀璨星辰。

心没老过，人生就不会变老。我曾经沐浴着父母的爱长大，我又把同样的爱传递给孩子们，生生不息的人世间就像一环衔接一环的链条，编织这链条的就是代代相传的爱，爱的传递使人间烟火绵延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