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耀

端午节的前一天，上四年级的儿子曈曈在学校门口的地摊上用五元钱买了三小捆艾草，这几乎花掉了他全部的零花钱。儿子兴冲冲地把散发着艾草香味的小草捆带回家里，我连忙和他把去年已经干了的艾草从门头取下来，把还充满了水分的艾草捆用红绳系住挂在门头上。

挂完艾草后儿子感觉非常高兴，他圆满地干成了一件大事，还和姐姐一起在手腕上戴上了五色彩绳。这些节日习俗都是他耳濡目染学会的，我很高兴儿子会有心留意这些节日习俗，他懂得了用习俗把节日的眉目描绘清楚，就像用彩笔来填充完美童心中美好的画，使这些节日的细节清晰起来，古老的礼俗通过童心丰富的想象、幻想和夸张，变成了神奇动人而又引人入胜的童话。

把日子过成诗，把节日过成年，才能感觉人好像庄重地跨越一道道光阴的门槛。小的时候我是从父母那里学会了这些礼俗，比如端午节跟着父亲到农田里拔艾草，看母亲用黄米做凉糕盛在大花盘里，用胡麻油涂抹得油光可鉴。在体验略显繁复的仪式感的同时，我也体会到了节日的庄重感，也张开自己想象的翅膀，给节日涂抹上神秘色彩。

不要把美好的日子轻易放过去，姑娘和儿子记住了我的这句唠叨。每当逢年过节都会带着儿女回村里去，让他们在浓浓的仪式感中体会节日之美。正月十五元宵节到了，他们会和我一起去旧城赏灯，城市里有时找不到过节的气氛，我们就回村里去找：家家户户还都挂着红灯，烟花爆竹从村庄的四面升起来，节日的喜庆自然而然找到了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包饺子。八月十五是个重大的节日，我带上儿子回去尽可能回老家过这个万家团圆的佳节，在小院里一起摆放月饼，摆放用面粉烙制的“月光”，一起把西瓜雕刻成花篮，一起到院子里迎接祭拜月亮……在“青天如水月如空”的中秋夜里，我曾听母亲讲述嫦娥奔月的故事，我又听儿子用稚嫩的童声背诵《春江花月夜》，好醉人的月色啊！

女孩精心梳妆打扮以后就会更美，日子经过各种仪式的点缀和打扮就有了脱俗之美。一位叔叔和曈曈说：“过年咱们几家人一起去海南玩儿去吧。”曈曈不假思索地说：“过年不行，得回村里老家过年。”尽管儿子特别喜欢外出旅游，但他明白最好在家里过年，最好到村里的老家过，有各种各样的仪式需要我们去点亮，才能把年这个最重要的日子点亮照耀我们的日子。曈曈知道许多仪式需要我们去完成：一起去挂起红彤彤的灯笼，一起去贴上寓意美好的春联，一起去点燃祈福的旺火，一起去欣赏五彩的烟花……他还知道过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须做，就是我要去给他爷爷奶奶上坟祭拜。仪式感使节日变得有棱有角可捉摸，变得有声有色有味道。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物质匮乏，但我们在盼望和等待中迎来了一个又一个美好的节日和日子。就说忙年吧，一心一意想着欢欢喜喜过大年，这忙的日子里就充满欢喜和期待。如今人们忙忙碌碌，结果把一年的光阴变成了五十多个星期的轮回，过年也顶多是一个长假，许多礼仪在日子的消磨中淡忘和简化。叫外卖和订饭馆虽然减轻了人们的劳动，但也使节日失去了庄重感，失去了对天地万物的敬畏，满足于手机里刷视频玩游戏，日子就过得越来越寡淡如水无滋味。

所幸我教会了儿子如何快乐过节，让平淡的日子充满期待。每年腊月中旬他都缠着我一起去呼和浩特市的国贸商城挑选红灯和对联，还要顺手买上几个漂亮的小灯笼和吉祥物，在儿子的心中节日是红彤彤的，年是充满了吉祥喜庆的。当端午节他买回那一束飘香的艾草时，当中秋节他和我一起剜制西瓜花篮时，我就知道节日的喜庆在他心中发了芽，日子的美好在他心中生了根。我告诉儿子，节俗是节日的细节，细节真实了日子才不会模糊。

平淡的日子也可以过成节，只要滤去生活中的不快，留意生活中的美好。去年国庆小长假回村里一住就是五十天，我们不想生活起居不便，每天在公鸡报晓的鸣叫声中醒来，去村东迎接一轮红彤彤的朝阳升起；傍晚到村西看着瑰丽的晚霞染红天际的云朵，看牧归的羊群披着晚霞走过石桥回到了村里，田野里还有收割机的轰鸣声。这五十天的村居生活，使儿子学会了快乐，早晚我们在村边和水渠边锻炼，在水渠上有时捡起土坷垃练习打水漂，我仿佛看到了我童年的影子。有时他到后院抡起铁锤打炭捡煤块，推着小车帮着从后院往前院里拉炭。五十天短暂的村居生活情景至今历历在目，儿子对此念念不忘，时时想着回老家。

把平淡的日子过成诗，生活就不只是眼前的忙碌，还会有诗意和幸福。其实当我们瞻望远方还看不清楚的幸福时，当我们祈求未来还遥不可及的美好时，不应该忽略触手可及又稍纵即逝的当下，用从容而淡定的内心获取日子的温情和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