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洋
一个丽日清空的午间,我伫立于呼和浩特市郊那座久负盛名的华严经塔下,仰视高耸的穹顶直抵蓝天,聆听那清脆风铃声掠过耳际,似乎从一层层塔檐那褶皱里发现了时光印记,飘逸思绪漫步在遥远的丰州滩上,仿佛走进这座辽代丰州古城,尽览白塔的风貌与雄姿。
这片神奇土地连接阴山南麓绵延记忆,那雨雪风霜里总是珍藏一些细碎且尘封久远的残缺故事。当不朽的光阴漫过秦汉明月,当马蹄声嘶鸣飞穿隋唐抵御突厥的壕堑,当女真人跨越明代古长城的残垣,当走口外的那群人用锄头叩响晚晴光绪年间的荒原,巍峨耸立白塔足下的这片平川,早已被岁月刻满重叠的年轮,连同那些沉迹斑驳的地域存在。
最早听到丰州这个名字,还是在耶律王朝皇室那穹顶毡包内,曾经游牧敕勒川草原的契丹部落,那些强壮男丁便成为镇守这座城池的“天德军”子弟,他们的出现便赋予这座重镇在西北区域的特殊地位,保障边疆稳固和丝绸之路的通达,还有经济发展与民族融合。
那时,飘过白塔的云朵很低,牵挂云朵的塔檐可俯视到丰州城内那驿站和吏卒,他们策马略过白塔之时,那马蹄飞溅所旋起威风,将塔顶铃声带向草原深处……
随后那峥嵘岁月,塔顶那轮明月曾经照亮辽代没落的边关,元代此地黎民的万户炊烟,明朝德宁路至集宁路商队的车辙,将这片土地的经纬拉成弯弯曲线,伴有悠远驼铃声。而使敕勒川由沃野变为热土,乃是土默特台吉的一声鞭响,惊醒了荒原的沉寂,游牧与农耕的碰撞便在泥土里扎根,那些带着原种的走西口先民,在放垦的热潮中就把草地犁分为田块,让零星的散户链接成冒出烟火的村落,他们的后代开始在白塔下学会播种与收割。
经年累月,土默特平川的风,就这样不紧不慢不急不缓地从原野吹过白塔的脚下,那个带有辽代体温的符号,就像一本翻阅过无数遍的古历书,在冷寂的旷野终于画出如今的轮廓。彼时,暮色漫过呼和浩特郊外,白塔周边村落或许映照着辽时的灯火,每个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正是千万年来无数先民脚印重叠的方向,时光把往事揉进白塔下的泥土里,又让白塔的身影在大地上拉长放大,这是一首咏唱不衰的长调,在岁月里绵延不绝,发绿生芽。
我的思绪从远古幽深的隧道穿越,我的情感缭绕和留恋在这片山川、这座古城、这尊白塔,诗由心生,一首歌曲从心底流淌而出——
风铃声浩渺空灵
来自你耸立千年的穹顶
从你桂冠飘过的祥云
轻轻呼唤你的名字
白塔啊,白塔——
一直从辽代,站立至今
伫立你足底,仰视
数着八角七层飞檐斗拱
栖息千年的文字
在我目光触摸下
从浮雕剥落的缝隙走来
幻化为莲花状密语
破译辽代风干的雪粒
以及灰浆里糯米的水温
还有焚烧青砖的灰烬
我默默静立
聆听丰州城那些逸闻
敕勒川草原游牧先民
比月色更朦胧
那魁梧身躯精炼为历史缩影
定格于苍劲的碑铭
此刻,发古幽思的我
居然不敢发出丝毫感叹声
深恐惊醒塔洞两侧威武的守护者
唯有风铃声低吟
那是契丹人的唇语
在夜幕下方可读懂
夕阳划过一条弧线
晚霞用亿万道光束
洗濯你直插清空锈蚀的声片
薄云滑过你白垩色塔身
鸟儿盘旋于塔顶幽深的门洞
辽人迁徙的脚步声
宛若石碑般厚重
这是另外一种声音
一直重复了多少年
仍用已经失传的方言
诵读一部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