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寂瑶

它们叫江西腊，是一种可爱的小花，非常普通，也很常见，通常在立秋之后开始盛开，姹紫嫣红的，非常耐看。每到秋风渐起的时候，江西腊们，像美丽的小精灵，陆续绽放，一时间，给有些寥落的花圃，又平添了新的生机。江西腊，是我最喜欢的花卉之一。

很久没见江西腊了。小时候家里住平房，除了爸爸种的葡萄，西红柿，妈妈还在院子里种满了花。有早开的牵牛花，串串红，更多的是晚开的江西腊。江西腊的花籽，是邻居小包阿姨给的，这种可爱的小花朵的名字，也是小包姨告诉我们的。

江西腊盛开的时节，是收获的季节，小孩子的零食也比往日多。家里常常有各种月饼，水果，煮熟的玉米，蒸好的南瓜或者红薯。我们前后院的小孩，常拿着好吃的互相交换。这个时候，妈妈总是把茶几上花瓶里的塑料花拿出来，摘一把江西腊插在花瓶中。这种又像野花又像培育花种的花卉，摆在家里别有风味，在我心里，江西腊总是伴随着食品丰富的秋季，所以格外可爱而温暖。

有一次，小包姨偶然看到我们家花瓶里的江西腊，哎哟了一声说，我怎么没想起来呀！我也插花瓶去！后来，好几家邻居都把自己家院子里的花摘一把插在花瓶里。有的人家没种花，就问我们家和小包姨家要几枝，这个时候，妈妈和小包姨都特别慷慨，还指导邻居阿姨用哪种瓶子更好看。

这是我遥远的童年生活的一个片段，那是一个清贫的时代。爸爸妈妈挣不多的工资，人们的餐桌远不如现在丰富。年轻的父母和他们的朋友们，用微薄的收入支撑着家庭。尽管如此，妈妈和她的闺蜜们，还是保持着一份浪漫的情怀，比如，在江西腊盛开的时节，我们家的花瓶里，就会插满这种小花，比如小包姨一声惊呼，我怎么没想到！然后她家的花瓶里也插满了江西腊，然后兰姨又看见了，毫不见外地说，这么好的江西腊，赶紧给我一把！……后来，小包阿姨随丈夫回到了南方。每当我看见江西腊，就不免想起小时候清贫的日子，和热爱生活的左邻右舍。

第一个教师节那天，我起了个大早，回到旧院。那时候我们家已搬到了新盖的楼房。旧院的平房和院落空着。旧家院子里开满了江西腊。我挑最好看的，采了满满一大把，用彩色编织带扎好，小心翼翼地放在书包里。

第一节课是语文，教我们的是我敬重的邢老师。邢老师六十多岁了，被学校返聘回来，教我们这个重点班。邢老师是个老学究，虽然没有隔壁班的语文老师幽默风趣，但是他自带一种私塾先生的作派，如果被好文章打动了，就自我陶醉起来，边念课文边半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我们看得笑声一片，老先生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我很喜欢这样的语文课，和这样的老师。我的江西腊，就是准备送给邢老师的。

下课铃响了，我故作镇静，其实还是很忐忑地拿出这束花，双手递给了邢老师，并说“祝您节日快乐！”邢老师愣了一下，还是接过了花束，说了声“谢谢！”然后把这束江西腊，放在刚才用的教案上，小心托举着，往办公室走去！一路上，好几位老师看见了这束花，都问，邢老师，哪儿的花了，真花假花？邢老师高声回答，“学生送的！真花！”我和要好的女同学悄悄跟在后面，心里也乐开了花！

我已经告别学生时代很久了。也没有合适机会再看望过邢老师，很想念。偶尔会在某个秋日，看见路边的江西腊，曾经的岁月，也就那么一闪而过。这几天，陪孩子到新学校报到，看到校园里大片大片的盛开的江西腊，看见朝气蓬勃的莘莘学子，不由得想起了我曾经拥有过的江西腊，那些每到收获的季节，就盛开的江西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