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莉
灯火可亲
澄澄的街灯明了,像无数的心灯。
走在中山东路,道路两旁垂下一树树灯柱光影流转间,如千万条黄丝绦静静流泻,照在街头,映在心头。
岁岁年年灯不同,年年岁岁愿不改。
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岁末时节,我的一篇新年贺卡制作的作文被语文老师在全年级作为范文讲读后,鼓励我投稿。我有点惶然,我可以吗?认真誊抄了三遍,终于满意。将稿纸装在信封,对着空白的封皮犹疑了,不知如何落款。张老师笑着接过,在牛皮纸信封上用小楷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一个地址。不久后,一天上课前,张老师将一封厚厚的信件放到我的课桌上,高兴地说,编辑部来信了,《初中生》是全国性刊物呐。你有很好的驾驭语言的能力,坚持写作,将来一定行的。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带着墨香的《初中生》闪着新悦的光泽,张老师的话更是点燃了我的写作热情,经年的坚持,如今写作成为我的信仰。
那日回到家,母亲亦很高兴,做了一个小巧的古风的彩色灯笼,挂在了我的床前。时隔多年,故居不再,那盏灯笼一直照在我的心上。
此时,街灯亮起,万盏齐放,像泰戈尔的吟诵:
“你有什么成就、地位、家庭背景,
我也不感兴趣,
我只想知道当所有的一切都消逝时,
是什么在你的内心支撑着你。”
点睛窗花
窗户是千家万户的眼睛,窗花就是开在人们心上的花朵。
腊月二十三小年祭灶,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烧肉,二十六包饺子,二十七做丸子,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年味一日浓似一日。除夕,一整个腊月的忙碌接近尾声,冻好的饺子,滚圆的肉丸子,绞了荷叶边两边夹着红枣的馒头、年夜饭上不可或缺的蒸碗的红酥条形烧肉簇拥着,整整齐齐摆放于凉房一溜排开的粗瓷大缸里。
刚粉刷过的墙壁雪白,泛着土腥的轻潮,新换的藕色床单,满天星的碎花窗帘,散发着樟脑清洁的气息。一切就绪,迎接最后的仪式,贴窗花——新春的点睛之笔。
明净的玻璃上,鱼儿扑莲、吉庆有余,通谓人家、百蝶恋花、喜鹊登枝、柿柿如意的图案一一跃然而出,一点点绽放。
儿时,逢着贴窗花,我总是兴奋地上窜下跳。一会儿递窗花,一会儿举桨糊,还不时煞有介事的指挥着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乱点。比大人都忙乱的样子让母亲着实好笑,点着我的额头嗔道:“你呀,做旁的事儿耐心都有限,抓起盆儿撂下碗的,贴花这会儿倒是上心,瞧把你忙的。”
看着红彤彤的窗花,小时总疑心那窗上的鱼儿将要跃出,明早起来,说不定就能听到鹊儿的欢叫呢。
人人都说嘉庆颀,窗花只合春日新。烙在心头的景,如经年酿造的老酒,忙忙碌碌里熬出的香甜,上下求索中熬出的一点红,成了印在我心口的朱砂,梦中的图腾。
飞雪迎春
飞雪迎春到,雪的登场不可或缺。
新春的书签里,翩跹雪花驻岁月丰盈,纷扬瑞雪兆丰年喜悦。
千家红彤彤的春联,万户氤氲灯火的窗花,门楣红彤彤的灯笼,点点爆竹屑与洋洋洒洒的雪花飞舞着春的气息,山河焕然一新。
夜幕降临,全家人围坐一起守岁。孩童们在广场燃放鞭炮、嬉戏打闹,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腾空的烟花如一朵朵莲花在心上生灭。绽尽处,意味犹长。
子时一过,依循长幼有序相互拜年。吉言吉语如打春的风拂过眉间心上,暖暖的。
腊酒待春风。佳节欢聚必不可少。风萧雪纷,窗前的一盆红梅,与白雪呼映愈显精神。想古人围于红泥火炉,看雪,唱词,赏诗,夜话,亦可借来几分闲情,约三五好友,温酒慢酌,闲话当年,细数时光,亦是不胜欢喜,观照内心的时间与空间里,生活的滋味便在这里了。想来仓央嘉措问雪亦是此情此景:
我问雪,你最美的时刻是什么?
雪曰:当我覆盖大地,万物皆白,盛世纯洁
那便是我最美的时刻。
也是我对世界最深情的告白!
历添新岁,春满山河。
眼望春满乾坤,常自觉得拥有了崭新的光阴。仿若置身山顶之前的一座亭台,春山可望。王旭烽曾在《望江南》中写道:“对茶来说,一年之际实际上并不在春,而在冬。”
树犹如此,况于人乎?嘉庆与日新,莫不如此。